于丽不想明言这种伺候王小来的行为,只能一次次晃晃玉手,拿眼神暗示王小来,让他用自己的手接过瓷碟,自己端着。
王小来故作不知,等到她脾气越来越大,快要暴走的时候,才接过小碟,让她无从发作。
于丽气鼓鼓的拉过长条凳子,在王小来对面坐下,压住心中的怒火,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谈话是需要气氛的,前一秒钟还在愤怒的边缘,这种状态下,年轻的于丽还做不到快速变脸,转而讨好着求王小来办事。
王小来自然对她的困境心知肚明,此时不垫台阶,更待何时?万一等她把情绪调整好了,就显不出他拯救气氛的重要作用了。
“嫂子。我哥呢?他在前院?”
王小来主动打破了僵局,让于丽如获至宝,心里竟然对王小来产生出了感激之情。要不是王小来主动搭话,她于丽不知道要攒多久的勇气,才能舍出去面皮,没皮没脸地给自己找台阶,求王小来办事呢。
可是刚刚对王小来的愤怒情绪却是真实的,这时听他主动提起阎解成,于丽一下子找到了愤怒宣泄的目标:
“哼。除了吃饭,你哥才不愿意去前院呢。你三大爷那么抠,他每次去,好处肯定是落不着,反而给自己找亏吃。”
“那他大晚上的,不在家陪你?”
“不说他了。倒是你,我听说你在轧钢厂已经提前转正,一级工享受二级待遇了。19岁就领32块5,给你介绍姑娘的媒人是不是已经抢破头了?”于丽又把话题转到了王小来的个人问题上。
王小来一听:莫非是想给我介绍对象?难道是她妹妹于海棠?
不对呀?介绍个对象,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啊,还是有事情要找自己帮忙才对。倒是不妨拿这个话题逗一逗她。
“嫂子。你该不会想把于海棠介绍给我吧?她跟杨立勋分了?”
杨立勋是轧钢厂厂长杨会宁的儿子。
他和王小来、何雨水、于海棠是同学。二女当年在学校里被并称为“五中双姝”,如果不是因为跟何雨水是邻居,王小来根本没机会认识她们。
鲜花往往会被最有实力的人采摘。
于海棠跟杨立勋在学校里就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不过于海棠对于男生的拿捏很有手段,在大家毕业都找不下工作的时候,她却早早地就被安排进了轧钢厂的宣传科当学徒,学的还是播音。
杨立勋缠着厂长父亲,把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帖帖了,却连女神都毛都没沾过一根。于海棠一句“最好的,一定要留在新婚之夜”就把杨立勋完美劝阻。
本来两人早就可以结婚的。可是杨厂长却要求再缓缓。
杨厂长是红小鬼出身,思想上深受教员熏陶,如今虽然已经是10级干部,正局级单位的一把手,但依然对明规则保持敬畏。为了少被人传闲话,他决定,等于海棠学徒满一年,通过统一组织的转正考核,提前转正以后,再讨论婚事。
至于单独申请临时的转正考核,既然要避嫌,那肯定是贯彻到底。如果特意为准儿媳组织一场单人考核,很难不被人说闲话。
于丽对自己的妹夫是一万个满意,还指望着两人结婚以后,看能不能把阎解成也给办进轧钢厂当工人呢。怎么能让王小来拿这个开玩笑?
“胡说什么呢?你现在可也是轧钢厂的工人,小心我告状,看杨厂长知道你咒他儿子,会怎么收拾你?”
看过电视剧的王小来,当然知道明年杨厂长就会被打倒,于海棠也会跟杨立勋划清界限。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去也没人信。
“好好。我祝他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不过于丽嫂子,你这又是夸我手艺好,又是夸我媒婆抢,到底有啥事儿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于丽也不藏着掖着了。
“这不你也看见了,嫂子家里啥物件也没有。这一墙之隔,就是你们的家具合作社,仓库里沙发茶几堆了好多。我就想着,能不能便宜买一套,摆在屋里,也能像样一些。”
于丽自己没工作,天天帮着婆婆给家里做家务,完全没有进项。阎解成则是到处给人当临时工,只有工资,没有票证。工资拿回家还要全部上交给三大爷。
所以于丽手上几乎是一分钱都没有。
以前外院只有她一家,屋里虽然简陋,但只要把来客直接请到公婆家里,倒也能从面上交待过去。这个家,就当是个晚上睡觉的宿舍拉倒。
可是,自从前些日子,隔壁的两间倒座房被街道批给了家具合作社。外院就热闹了起来。
来来去去的社员,就算不特意从他门前过。但一字排开的半自动家具生产线,造沙发的时候,总会有社员路过她家门口。如果恰好碰上开门的时候,就会瞄见空荡荡的房间。
这个时代普遍穷,屋里空荡荡也没什么。
可是跟隔壁的合作社门市一对比,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家具合作社的门市,作为对外宣传的窗口,必然是把装扮得最精致的家具摆在里面,而且为了配合家具,还搞了不少与之相得益彰的饰品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