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在冶金部的问询笔录上签了字，屋里就只剩下参与政审的三人了。

这次的问题开始变得轻松了很多，如果不是对面两人穿着警服，王小来甚至以为对方是打算为自己写传记的作者。

涉及小时候的事情，王小来循着继承自前身的记忆，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回答，倒也没什么破绽。

直到最近的两个月……

“王小来同志。我们已经去过你读过的所有学校，问过老师们对你的评价。还翻过你高考时的卷子，成绩一般，尤其是你的国文（乙）卷，跟你自己手写的《机床维修手册》有着天壤之别。这两处文字，前后相隔才一年时间。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的进步的？”

此时的高考，语文和作文是拆成两门，分别进行的。语文称为“国文（甲）”，作文称为“国文（乙）”。而国文（乙）的分量要比国文（甲）还要重不少。

受千年以来只考作文的科举考试影响，作文在国朝之初高考中的地位，是后世难以想象的。

言为心声，书以画心。在表达能力过关的情况下，作文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思想状态和价值取向的。这是此时考察筛选人才的重要方面。

后来学生们开始在规则的驯化下，千篇一律地假大空之后，作文在这方面的作用就丧失了，重要性也就越来越低。

文风可以随着阅历和心境变化，可是文字表达能力却绝非一年两年可以养成的。通过对学校老师的走访，政审人员知道王小来的高考作文就是他在校时候的真实水平。

而一年后的今天，王小来却写出了《机床维修手册》这样的不刊之论。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bug

王小来陷入了思考，到底该怎么圆过去呢？

与此同时，冶金部的两名政保公安来到了治安科羁押室的外间。

“王哥，从上午的情况看，这个叫易中海的老工人，面对问话，一言不发。像是一个受过反侦察训练的老油条。”

“是啊。这明显是在对抗咱们对他的调查。光这个态度，就够定他一个反GM了。”

“可是最终还是要他的认罪书，上面才好判啊。”

“哼，看他一把年纪了。不知道能禁得住我几下。”

政保部门一直战斗在反特斗争的第一线，工作作风向来彪悍。李学武在旁边陪着，听见他们正商量着给易中海动粗，忍不住发表意见。

“二位领导。这个易师傅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他有敌特分子的嫌疑，咱们还是别急着上激烈手段吧？”

按照正常情况，易中海违章指挥和见死不救的行为，撑死了就是个普通的犯罪，根本不会动用到政保公安。只是因为他伤害的对象是即将被吸纳进入596工程的王小来，而王小来在钳工方面的理论研究和技术造诣，已经被定义为国家的宝贵财富了，所以才让政保公安来调查易中海。

李学武是一个有追求的治安保卫干部，他的理想，就是要用铁证，让犯人心服口服地俯首认罪。对于这个年代普遍存在的刑讯逼供，他的态度是能不使用就绝不使用。

“不动手，你能让他开口？”

“不开口又怎样？难道咱们就不能零口供定他的罪？”

“什么叫‘零口供’定罪？”

接着，李学武把从王小来那里听来的，固定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证据闭环，零口供定罪的思想跟他们学了一遍。

能干好政保工作的，没有一个是庸才，他们敏锐地从李学武的话里捕捉到了一种虽然麻烦，但是能万无一失的工作方法。

日常审案中，每次刑讯逼供，其实对于他们这种施暴人员，也是一种煎熬。他们随时都在忍受“对方是不是屈打成招”的内心谴责。虽然在工作中在已练就了铁石心肠，但他们知道，自己亲手办的案子里，肯定有人是冤枉的。

而这些冤案，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被翻过来？

对于办案人员，这可是实打实的风险。如果有办法规避的话，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