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是白色的病房。
素净的窗帘被拉开,外面阳光射进屋内有些刺眼,从这里可以依稀看到学院的操场,但此时操场上空无一人。
顾青山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两点。
这个时间段操场上理应有人在进行体能训练,健壮的小伙子们和活力满满的姑娘们穿着紧身运动衣在操场上跑跳,这一直是卡塞尔学院的风景之一。
床头花瓶里插着一束百合,绿色的叶中伸出大朵的花来,花开得正盛,白中透粉的花瓣蜷曲着,花束最顶上粘着一张卡片。
“祝身体健康,早日康复。”下面的署名是狮心会全体。
大概是苏茜帮忙准备的吧,顾青山猜测。狮心会这个和尚营里一水的糙汉子,大概率是想不到送花这样的举措,尤其是送的百合。
他坐起身子,瞧到地上还放着一大捧花。
非常大捧,以至于无法被陈列到柜子上,只能放在地上。
“学生会全体祝顾青山身康体健,早日生龙活虎。”
署名是诺诺,旁边还画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顾青山轻笑,这确实是诺诺能干出来的事情。
病房里安安静静,旁边的病床是空着的,他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等了一会儿,一位年轻的医生带着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使用精神过度,有些透支精神力。本来养养就好了,但你过于激动就昏倒过去了。”
“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一天。”
护士小心地取出一个炼金仪器,它长得像是额温枪,护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仪器发出滴的一声响。
“你昏迷的这一天里可热闹极了,先是学生会的恺撒带着一大帮子人来看你,后来狮心会的楚子航也带人来了,这么多人在你病房里挤着,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然后另一个S级和芬格尔那个废柴也来看你,你人缘不错嘛。”
医生看了看炼金仪器上闪烁的红色,对着顾青山说,“精神力还有一点低,这两天不要过度用脑。”
“这是......”
“一种精神力测量仪器,如果你的精神力在正常值范围之外,它就会发出警报,一开始是用来做死侍异变预测的。如果你大二的时候选修了《实用炼金学》或者《龙族精神原理》都会学到的。”医生回答着。
“今天怎么没有人?”
顾青山看向窗外,诺大的校园里空空如也,怕不是又被小魔鬼拉进了梦里?
他打量着医生,这该不会是小魔鬼假扮的吧,一会儿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突然川剧变脸一样撕下人皮面具,露出里面路明非的脸?
“今天大家都去参加执行部专员的追悼会了,是叫叶胜和亚纪吧。亚纪那个小姑娘我还记得她,当时她刚来卡塞尔的时候不会游泳,第一次上游泳课差点溺水淹死,那次好像就是叶胜带她来的校医院。”
说着说着,医生的语气有些低沉,他想到了那个活泼的男孩和那个温柔腼腆的女孩,他们现在正沁在冰冷的江水中。
顾青山重重地躺回了床上,心里冰凉。
所以还是失败了吗?
顾青山愤恨,但他又恨不起来,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恨谁?
恨路明非不能再快一点?恨自己能力不足?恨那条龙侍的不知成人之美?还是系统恨没有给自己提供更好的帮助?
也许宿命真的没有办法反抗,那些既定好的事情,终究会发生,无论过程怎样。
北欧神话中,分别代表过去、现在、将来三个时间的命运三姐妹Urd,Verdandi和Skuld住在世界树下,她们将各自搓成的命运之绳结成很大的命运之网。有时,这些命运之网的一端飞于极东方高山之颠,另一端入去西方之海。织网的绳子很像毛线,颜色随时都在变化,如果有一条自南向北连成黑线,那就是死亡的标志。
自每个人诞生之始,她们就会唱着庄严的歌将其一生之网织好,命运在这一刻就定好了结果。
怎么从神的手中抢来织好的网再将它变成绳结顺便给线染个红火的颜色?
他有着所谓的救世系统,却连两个普通的生命都救不了。
“那曼斯教授呢?”顾青山带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医生。
“曼斯教授?他去埃及执行任务去了,听说那边新发现一个金字塔,里面可能有着一只沉睡的次代种,你知道的,执行部就是这样,满世界的跑,你以后大概率也会加入执行部……”
医生絮絮叨叨地说着,顾青山完全不知道他后面又说了些什么。
躺在病床上,面前的世界仿佛蒙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你知道曼斯教授大概是因为选了他的那门魔动机械设计学吧,现在大概率要换老师了,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你可能不清楚,曼斯教授他是个考试狂人,每节课一定要点名的,我当时魔动机械设计学那门课就是他教的,差点挂掉诶。”医生还在不停说着,护士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看向顾青山。
“S级?S级?”
精神探测仪抵在他的额头上,发出蜂鸣声,上面指示灯显示他的精神力在不断下降。
“我没事。”顾青山拒绝再喝一瓶炼金药剂,他平复了一下心情。
看着逐渐静下去的探测仪指示灯,医生才没有强迫他喝那瓶苦的要命的药剂。
“追悼会还在开吗?”顾青山问。
医生看了看手表,“应该刚开没一会儿”。
“我想去看看。”
“不行!”医生果断拒绝了他,“你现在不能受任何刺激,你的情绪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更不稳定。如果你不想发疯,变得和上一个s级一样,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这样透支自己的能力。”
他口中的上一个s级,大概就是四十年前那个吞枪自杀的天才。
“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顾青山格外执拗。
最终,医生犟不过他,千叮嘱万嘱咐,才把他送出了校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