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手将刺耳的警报关闭，梅比乌斯背靠着培养舱的操作台缓缓地滑落了下去，脸上带着莫名的苦闷神情，双手抱膝蜷缩着坐在了实验室冰凉的地板上，暂时也没有兴趣去完成刚刚被灰蛇打断的工作了。

灰蛇在看到这本已经废弃的实验室中仍在运作的培养舱后便已经想到了梅比乌斯之前要求他秘密收集的那些材料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但他在此时提到符苏却也实实在在的戳中了梅比乌斯心中的痛处。

那是一道名为“克莱因”的伤疤，如蛆附骨般的盘亘在梅比乌斯的心底，将遗憾愧疚和懊悔镌刻在心间，两年来难以释怀。

“不把我让你收集那些材料的事情告诉符苏你就觉得他不知道了吗？”

时间在沉默的寂静中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仍孤零零的坐在地上的梅比乌斯却突然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解释着什么一样，嘴中呢喃说道。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符苏了，灰蛇。”

梅比乌斯抬起头，目光再度投向实验室大门的方向，在那里，除了被梅比乌斯掷出的黑泥之枪凿出的大洞之外，还有一个崭新的灰蛇。

“哦，您的意思是我所做的事情都没有逃出过那位大人的视线吗？”

灰蛇的独眼面具下发出了沙哑的合成音，不过虽说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却有着起伏的声调来凸显着发出声音之人惊讶的心情。

“如果真的如您所说的话，那符苏大人手中的毒蛹还真的是堪称无孔不入啊，不过说来奇怪，在我和樱小姐交流的时候，我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樱小姐对我所做的那些事情有所了解呢。”

如果符苏知道的话，那么按照一般常理来说，作为符苏的副官，樱也理应在符苏去往月球的这段时间知晓这些事情。

可是当灰蛇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跟樱的交流时，他却发现，樱明显是对自己的存在以及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别多想了，跟你没关系。”

虽然灰蛇的脸上唯一没有被遮蔽在面具之下的东西是一只义眼，但梅比乌斯还是轻而易举的看出了他的疑惑。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灰蛇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两年了，符苏那家伙在我身边已经呆了两年了。呵，就这两年下来，逐火之蛾里那些和我当了十几年同事的家伙里没有一个人对我的了解比符苏多的……哼，倒不如说那些家伙一直以来都在把我当做异类罢了。”

想起自己在逐火之蛾里那糟糕透顶的人际关系，虽然细细想来这其实应该算是自己的问题，而且直到现在她也不曾在意过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梅比乌斯还是颇为不爽的撇了撇嘴。

“可符苏大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阻止您的意思，不是吗？可为什么梅比乌斯博士你看上去并没有感到高兴呢？”

灰蛇的头上冒出了问号，如果真的想梅比乌斯说的那样，符苏已经察觉到了这一切，可是他却又没有来阻止梅比乌斯，又或者是阻止自己，那不就应该意味着符苏他并不反对这件事情么？

可梅比乌斯此时脸上的神情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高兴或者是心情舒畅的感觉。

“是啊，他没有阻止我，或者说符苏他从未试着去阻止我做这件事……说到底，他和我一样，对那件事，我们的心中都背着沉重的枷锁。”

梅比乌斯的脸上露出了平日里相当少见的苦闷神色，她当然明白做一个和克莱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行为习惯都编写的如同那个之前默默地完成自己所有任性要求的克莱因如出一辙的武装人偶出来只是一种无谓的逃避现实罢了，克莱因是不会因为这样的形式复活的。

但梅比乌斯还是一不小心就这么做了，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浅绿色的武装人偶已经几近完成，就差最后输入人格程式的步骤了。

这两年来一直都有符苏在身边辅助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一个能够及时指出自己的错误和疏漏的助手存在，可这一次符苏却在经常一意孤行的梅比乌斯自己都感觉不应该这么做的情况下，也没有提出过任何的意见，甚至连旁敲侧击都没有过。

就像他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一样。

但是那可能吗？

梅比乌斯并不相信，以符苏对自己的熟悉，会看不出自己在那几天里的异常，特别是仿佛要急着把他支走一样，推荐符苏去探索月球上那个神秘的神殿。

梅比乌斯觉得，符苏没有察觉到自己要做什么事情的可能性就和自己会去穿爱莉希雅偷偷塞到自己的衣柜里的那些粉色衣服的可能性一样，小到完全不可能。

“算了，我累了，你走吧灰蛇。”

梅比乌斯有些烦躁的搓了搓自己绿色的长发，不去想这些事情还好，一想起来，梅比乌斯就感觉心中像是有只猫爪在来回的抓挠一样，心烦意乱。

这样的情况下，梅比乌斯也没了继续和灰蛇聊下去的意愿，干脆的下了逐客令。

“好吧，梅比乌斯博士，那么祝您好运。”

尽管心中还有不少的疑惑，但是梅比乌斯看上去确实已经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了，灰蛇也只好作罢，按照自己这半年从人类社会中学来的礼节，向梅比乌斯道了个别。

“人类还真是复杂的存在呢，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离开实验室后，灰蛇却没有径自离开，而是先沉吟着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实验室大门，思考了一小段时间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过灰蛇会对此感到难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刚刚从培养舱里诞生不到半年的生命，靠着在人类社会中几个月的建立组织的经历就将人类这样的复杂存在看得通透。

说实话，灰蛇作为梅比乌斯和符苏两人的造物，他本身的性质比起人类反而更加接近普罗米修斯那样的人工智能，但灰蛇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结论其实已经可以说明，灰蛇自己在研究人类这方面，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只是，再高的天赋也需要时间进行沉淀，更何况灰蛇所研究的，是人类和文明这般抽象却又详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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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这场耗时其实并不算多的漫长巡演已经即将进入尾声，尽管单论在各个城市间辗转时所经过的距离，这次巡演比不上伊甸过去的任何一场世界级的巡演。

只是如今的情况和过去的巡演有所不同。

伊甸过去的那些世界级巡演尽管跨越的空间距离相当遥远，但实际上演出的次数不多，只需要在几个比较繁华的城市里开一场就可以了，只是跨越的空间距离过于遥远，每次这种世界级巡演大概有四分之一的时间都花在了飞机火车这类交通工具上。

这一次逐火之蛾安排的巡演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伊甸，换句话说就是为了安抚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