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方昆玉扒着木制的牢门,满心希冀,“您也曾是贡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算徒弟求您,看在师祖的份上,救救师父吧。”
听到此处,陈桐不由得腹诽:“走哪都有贡匠是吧,这大白菜几毛一斤啊?”
相比方昆玉声泪俱下,老花沉默半晌,不痛不痒地抛出两个问题。
“他的处境可有我的手笔?”
“我的处境可是我的选择?”
哦吼,绝杀。
自知理亏的小徒弟像极了她答辩时的狼狈样,只答不辩,头磕得邦邦响。不同的是导师可以帮她舌战群儒,但老花很明显想清理门户。
哪怕他背着所有人不去表露自己的情绪,她也能看到前者涨红的脸上狰狞欢快的青筋。
师徒二人唱双簧,恶心人有一套的。
“看了那么久的戏,说说话吧。”
陈桐小心斟酌,“我说话不好听的。”
“无妨,再不好听也比刚刚的好。”
陈桐深吸一口气——
“断人生路还在人坟头蹦迪,被石头绊倒却又哭着喊死人快拉他一把,怕是不拉他还要怪罪哩。白眼狼有什么好救的,他要是好人早干嘛去了。”
这话说得难听,老花却觉得中肯。
“依你之见?”
陈桐摆摆手,“别,我最讨厌鸡皮拉扯了,你要愿意呢你就帮,不愿意就拒绝,我就一路过的,不负责拿主意哈。”
搁互联网上,师徒俩早就骂成筛子了。倘若老花真有心要救,那她也只能叹一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毕竟她没有铲车,铲不走人。
隔天,老花把人骂走了——这次不是反问句,是陈桐昨日的粗鄙言论。
陈桐:一时内心复杂。
闭眼休息,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门口喧哗嘈杂,铁链击地的金属声哗啦啦碰出个响。狱卒打开霉腐的牢门,不由分说扯住发懵的陈桐就往外走。
“大人提审,老实点。”
陈桐:她还没挣扎呢。
都咸鱼成这样了还怕她蹦跶?
狱卒带犯人走的是另一个道,两个出口只有另一个通向大堂,陈桐打量着四周,不想意外瞥见那传闻中的疯子模样。
头发披散,指甲细长,污血染就的衣衫酸腐发臭,盖不住的破洞显露着大片青紫的肌肤,显然没少受照顾。
狱卒与他有隙,连菜汤也不愿意给。不知他饿了多久,竟然到了啃食干草的地步。陈桐有点唏嘘,而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猛一下爬进更黑暗处蜷缩起来。
“你干什么?”
狱卒被她扔馒头的动作吓了一跳。
可惜陈桐的手上带着枷锁,扔的时候扬不起来,馒头在地上滚了几圈,险险越过木栏框。
“老黄这个破看守的,还给人开小灶呢?”馒头可不是常见的东西,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卒头带给她的。
几人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陈桐耷拉着脸皮任由他们笑,属于脑子里全是废料,见什么都觉得轻贱。可惜了老花给的馒头,改天一定请他好好吃一顿。
木头人不吃东西,陈桐本来想找个机会还给他的,但老花提审的比她早,也不知道顺不顺利。
现在留给疯子,也不过因为怜悯。怜悯他的一生,除了死在牢里别无出路。
牢房的门重又关上。
待阳光再次从这片罪地上移开,阴暗处的人影哆嗦着从角落爬出来。他奋力够着看似近在咫尺的馒头。脚边的锁链已经拉直,紫红的铁疤和旧痕在长久不见天日的白皙足腕上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