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往前行了两步,直接站到了灯影之下。
卫戟已经换了家常的圆领长袍,他头戴玉冠,剑眉星目,在温柔的光影之中,有一种疏离的俊美。
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眉宇之间皆是笑意。
“夫人怎么此时方归?这天寒地冻,让为夫等了许久。”
谢知筠秀眉轻挑,她勾唇浅笑:“小公爷平素从不等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小公爷是为何?”
“夫人贯会说笑。”
卫戟向前两步,直接来到了谢知筠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能遮天蔽日,遮挡住了傍晚时分冷彻的寒风。
谢知筠微微仰着头,直勾勾看着他俊美的容颜。
难怪他这般杀伐果断,手染鲜血,整个邺州城的未嫁娘子也都心仪于他,想要嫁他为妇。
卫戟也垂眸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灯火之中擦出火花,卫戟轻声一笑,伸手在她耳畔一擦而过,帮她戴好风帽。
“天冷,夫人仔细别着凉。”
说罢,卫戟才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腰,领着她往另一条小径行去。
“父亲要见你。”
谢知筠脚步微顿,纤细的腰肢不由撞在卫戟大手上,即便隔着薄斗篷,她也能感受到卫戟手心的热度。
“父亲为何要寻我?”
卫戟勾唇轻笑:“母亲今日突染风寒,府中上下暂时未乱,但过几日就不好说了。”
“你是长媳,你说父亲为何要寻你?”
谢知筠深吸口气,道:“方才母亲是说过此事的。”
她语气浅淡,不悲不喜,听不出情绪。
但她依旧站在远处,没有挪动半步,卫戟侧过身,又去看她面容。
落日熔金,犹如浓墨重彩的画卷,落在谢知筠精巧细腻的眉眼上。
她是由谢氏族学细心教养长大的千金小姐,行走坐卧皆是优雅,在春华庭外的任何时候,她都是眉目染笑,端方自持的优雅少夫人。
此刻亦是如此。
卫戟看着她浅浅勾起的唇角,喉咙有些哑,却还是问:“夫人的意思是行还是不行?”
谢知筠抬眸睨他一眼,转身便走。
“先听听父亲如何说吧。”
卫戟看着她的背影,低笑一声,也抬脚跟在她身后慢慢挪步。
待来到荣景堂,两个人便被赵侍从直接请到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门外站着两名年轻侍从,谢知筠打眼一瞧,就知道他们是行伍出身。
等到赵侍从进书房禀报,才出来请他们两人入内。
谢知筠这是第二次陪同卫戟一起来卫苍的书房。
卫苍的书房有内外三间,里面的书房和书库都被格栅挡住,看不真切。
卫苍召见外人都是在外面的茶室。
谢知筠同卫戟刚一进书房,就看到卫苍自己坐在茶桌边,正用陶炉煮茶。
他同卫戟一样,不懂什么附庸风雅,也不知何为品茶论道,只会把滚烫的热水直接倒进茶壶里,等待片刻就能吃用了。
谢知筠只当没看见,她同卫戟一起行礼,便坐在边上等他煮茶。
卫苍没有看她,倒是问卫戟:“吃了吗?”
卫戟摇头,道:“方才归来,未用晚食,知筠应当也未曾用。”
谢知筠便立即轻声细语道:“父亲,儿媳刚从倦意斋归来,茹表妹已经用了药,病体难消,还要保养。”
卫苍点点头,道:“你费心了。”
谢知筠便不知要说甚。
卫苍豪爽直率,是北越乃至整個中原都有名的大英雄,他从少时便入行伍,如今已有二十载。
同年轻气盛的卫戟不同,谢知筠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浓重的血腥气,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垂垂老矣,无杀伐之心。
相反,这样的卫苍让人觉得分外可怕。
当外放的气息被收敛干净,那剩下的只有毫不退缩的果决。
在卫苍面前,谢知筠从来不会胡言乱语,端方恭敬得很,倒是卫戟根本不怕他,坐下来后就笑起来。
卫苍瞪了一眼儿子:“混笑什么?”
卫戟接过他手中的茶壶,笑着道:“难得见父亲自己煮茶,平素不是赵叔的活计?”
卫苍白了他一眼,冲谢知筠努了努嘴,让他当着儿媳的面给自己留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