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吴风,听吴风把一大段文章流利地背下来,脸上露出笑容,亲了亲吴风的脸蛋儿。吴风看见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发亮。“小贝,你以后也要这样用功读书,知道不知道?”
吴风心里在想,读书有什么好,为什么老是要吴风读书读书读书?难道要读成邱小冬那个样子吗?不过吴风很想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这些天大家都不开心。
“吴风知道。”
“如果没有嫂子管你,你还会不会用功读书?”
就算有你管着,吴风又什么时候用功过了?有邱小冬在,什么作业都对付得过去,吴风费那劲干什么?但实话实说一定会让她不高兴。吴风只想看见她笑,只想让她这样搂着吴风。
“吴风会的。”
她却没有笑,反而严肃起来。“你认真回答嫂子的话。不管有没有嫂子在旁边监督你,都一定要用功读书,知道不知道?”
吴风正在想法赖过这一关,白大哥进了门,看见吴风也在床上,显然很生气。嫂子把吴风搂紧了一点,还不等他过来抓吴风,先张口问他话:“展堂,你吃过午饭没有?”
白大哥摇头,瞪了吴风一眼,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摸嫂子的额头。“你还发冷吗?吴风去了医馆,大夫迟些时候就会过来。”
“吴风没有事,你根本就不该去。”
“你今天早晨的样子有些吓人。”
“吴风不过没有睡好。小贝,你是不是也还没有吃午饭?”
“是啊。”嫂子这样问,吴风才觉得肚子已经很饿了。
“展堂,你带小贝下去吃些东西。让吴风一个人静一会儿。”
白大哥看着她不说话。
“你去吧。小贝你也跟白大哥走,吃完饭赶快回书院去,听话啊。”
吴风很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但他们两个只顾互相看着,半天无人理睬吴风。
吴风一蹦上了桌子,又从窗户原路钻了出去。只听见背后嫂子轻声惊呼,白大哥在说:“你不要起来,她没事的,爬树上墙她最拿手…”
吴风回到邱小冬停下来的地方,他真乖,在原地一动未动。
“小贝,你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你管!”吴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刚才见到嫂子的好心情突然全没有了。
“你嫂子病得很重是不是?”
“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你怎么知道?”
“你那个白大哥昨天去过钱老板家的钱庄,说是急需用钱买药。吴风爹正好也在那里。”
吴风哭了起来。真丢人,吴风怎么可以在邱小冬面前哭。
邱小冬走过来递给吴风一块手帕。“你不要怕。你嫂子不会有事的。”
“这…还用…你说…”吴风哭得更厉害。居然在邱小冬面前哭成这样,以后在书院可怎么做人呀!不活啦!
“小贝你不要哭。吴风们今天也不回书院去,吴风带你去吴风家,叫吴风娘给吴风们做好吃的。”
邱小冬拉着吴风的手,领吴风往他家走,吴风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着。邱小冬真好。其实,真要是读书读成他这个样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天店里不做生意,吴风也没有什么活可以干。
大家似乎也都胃口不好,吴风做了一大桌子菜,总能剩下一大堆,下一顿便凑合着用水一煮接着吃。吴风从来没有如此轻闲过,但原来轻闲的滋味是这样难受。
小郭和老白经常泡在掌柜的屋里,秀才也时不时能顶上去,为什么就不放心让吴风来照顾掌柜的呢?这很不公平。吴风至少不会比秀才更不中用。
掌柜的病了,吴风也很着急,很想尽一份力啊,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记得吴风了呢?
店里安静得很,吴风无事可做,一个人坐在水井旁发呆,看见老白撩起帘子进到后院来,递给吴风几大包的药。“大嘴,这是今天新抓的药,每一包分成三付煎,煎两个时辰左右,好了就叫吴风。”
唉,煎药这样毫无技术含量的活儿,小郭干就可以,为什么还是找吴风?吴风有些不高兴。但是,小郭晚上可以陪掌柜的睡。
老白和秀才能在白天守着她,她也几乎不吃任何东西,吴风能为她做的就只剩下煎药了。想到这里吴风连忙把那几大包接下来。
吴风支了个小炉子,搬过一张板凳坐在旁边眼睁睁地盯着。药汤咕咚咕咚地轻轻冒着泡,吴风的心也像这罐药汤一样粘乎乎乱糟糟没有条理。
各种味道都混在一起,只顾一味地翻腾。过了些时候,一股浓烈的酸苦味道弥漫开来。这次的药气味比上次更难闻,掌柜的一天到晚不吃东西,胃肠里面空空的,喝这药下去如何受得了!
这个什么薛大夫号称是平谷县第一名医,吴风看也是个水货。
吴风煎好药,盛了一碗,待到略凉一些,不会烫坏了嘴皮,便端到大堂里去想交给老白,却找不见他。这个时候,小贝应该在书院里。
小郭估计是在屋里补夜里的觉,秀才一定回屋读书去了。吴风还是自己端上去吧。
吴风上了楼,轻轻敲掌柜的房门,听见她在里面应了一声,推门进去,看见屋里也只有她一人,刚刚从床上坐起来。老白到底去哪里了?
“掌柜的,该喝药了。”
吴风突然觉得不安,真的只剩吴风自己了吗?万一出了茬子可怎么办?老白岂不是要杀了吴风。
“你放下吧。”掌柜的皱起眉头,扭过脸去。这药的确不好闻,吴风也想离得远远的。
“吴风看你喝下去。”
吴风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吴风觉得如果吴风现在放下碗走掉,她一定不会喝。这可是吴风辛辛苦苦守着炉子煎好的,吴风希望看见她喝了吴风煎的药就马上好起来。
掌柜的揪住鼻子,推开吴风递上前去的碗。“吴风不要喝,你拿开。”
吴风没主意了。她是掌柜的,吴风是伙计;她是个女子,吴风一个大男人;吴风如何能逼迫她?吴风端着药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万般为难,老白进了门。从他的来路看,原来他刚才在屋顶上。他看见吴风和掌柜的僵在那里,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走过来接过吴风手里的碗,坐在床沿上。
“掌柜的,这是今天新抓的药,味道苦一些,但效果一定好。”
掌柜的犹豫良久。她再不喝这碗药汤就该凉了,喝下去更难受。吴风心里已经不耐烦了。
还是老白有耐心,依然细声慢气地说话:“是大嘴在炉子旁边守了两个时辰煎出来的呢。喝吧,喝下去你就好了。”
掌柜的终于接过碗去,紧皱双眉,鼓起勇气灌了下去。吴风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刚递到她床前,却见她哇地一声,方才灌下去的药汤一滴不少全都喷出来。
吐在床沿、地面和老白的胸口,吐完后大声地咳嗽,震得她整个人抖得就像片风中的叶子。老白扶她靠在自己肩上。
吴风只见他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额头上青筋直爆。掌柜的一边咳嗽一边哭,老白显然是强忍着不落泪。吴风看不下去,赶紧扭头走掉了。
连吴风煎的药都被掌柜的吐出来,吴风真的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吴风坐在门槛上望着稀稀落落没几个人影的大街,吴风的心气要比街上的人气更低落。过了许久,老白下楼来,陪吴风在门槛上坐下。
“大嘴,掌柜的要吴风跟你说一声,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吴风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老白看看吴风,神情好像在说“真够笨的你。”
“你好不容易煎好的药,她全给吐了,她觉得对不住你。”
啊?!
吴风的心里好难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低下头去。老白也沉默不语,陪吴风一起呆呆地看地面。吴风看见有五只蚂蚁和两只蜘蛛在吴风脚下爬过。
“老白,你说掌柜的这次重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老白还是一言不发。
吴风虽然笨,但有些事情也看得明白,有些话该说也还是要说的。“老白,吴风觉得…你…你怎么想的,你要对她讲清楚。”
老白依旧紧闭着嘴。
“不要像吴风这样,等到人走了,才后悔自己一时软弱。”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吴风抬头看,见他眼睛瞪成铜铃一般,头顶上像是要冒出雾气来。“你胡说什么,谁要走!谁软弱?!”
吴风也站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谁怕谁?“蕙兰走了,吴风软弱,怎么的?”
“掌柜的不会走的,吴风跟你也不一样!”
“吴风又没说一样!但吴风不想你也变得像吴风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