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微意走过去,一屁股坐下,端起茶一饮而尽,甜笑着说:“哎呀,别尴尬别尴尬,咱俩还要并肩作战,千万别尴尬。刚才很好理解,同为天涯沦落人,一时情绪上头,互相取暖,你别放在心上,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换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跟他相拥而泣的,哈哈哈。”
张静禅拿着茶壶的手一顿,眉眼沉敛不动,一缕清亮的茶水继续注入杯子。
“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吧。”李微意说,“我还想回去,只要有一线机会找到我爸,就不会放弃。你呢?”
张静禅把那杯茶往她面前一放,放得有点重,水液震荡,洒了些出来。李微意一怔,听到他说:“行,我陪你去。”
李微意觉得这个“行”,说得硬邦邦的。她讪讪地说:“多谢多谢。其实……你也应该再试一次,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放弃。”
张静禅低头喝茶,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茶杯,眉骨都没动一下,说:“我就不用了,浪费时间。”
李微意默默把茶喝完,说:“你也许比我聪明,比我会做生意,比我更了解你爸。可有句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不信他会说谎,他那时的眼神是真的,他的心也是真的。我真的感觉得到。
虽然这次失败,你为什么一口断定是他不肯改?也许是出了别的变故,令他无能为力;又或者,他努力了,但还是来不及?如果是这样,他就更需要你回去帮他,改写命运。为什么你还没弄清楚真相,就判他有罪?你对他,明明有成见。”
张静禅抬眸怔然。
——
李微意想起了父亲失踪那几天,前前后后许多事。当时17岁的她什么也不懂,伤心欲绝浑浑噩噩,如今回头,下定决心仔仔细细梳理一遍。
她给当年负责此案的刑警打了个电话,对方的联系方式就在手机里。
她开了免提,和张静禅一起听。
“丁叔叔,你好,我是李微意。”
丁沉墨当年是区刑警队队长,现在已经退休,为人正直勇猛,他的嗓音洪亮温和:“小李,你好。”
“抱歉,有关我爸的案子,还有些细节,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
丁沉墨答:“没问题,你是又想起什么新线索了吗?”
“我不确定。”
那是是2014年5月8日,星期四。
李微意的父母,也就是李忠衡、向琴苓夫妇,在辰市清远街租了个铺面,只有10来个平方,售卖中老年服饰。每天起早贪黑,虽然赚不了大钱,凭着勤劳踏实,足以养家糊口。
当晚7点多,向琴苓先回家,和大女儿李晓意一起做晚饭。8点10分左右以街上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推测,李忠衡关店,按理说,他应该在8点30左右步行到家。
但是,监控摄像头拍到,他在距离家800米左右的那条路上,突然转向,往江边的路上去了。他没带手机,手机被向琴苓先带回家充电了。
李忠衡有个进货渠道,是在江边的一个服装批发商,对方的仓库也在那里。奇怪的是,李忠衡没有跟对方联络,仓库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他走到了仓库门口,却没进去,继续往前走了。
后面有一段路,没有监控。
再后来,就是9点08分,一个摄像头,拍到李忠衡进了一条巷子。那既不是店面方向,也不是供货商方向,更不是李家方向。
至此,李忠衡就失踪了。2014年辰市的监控不像今天这么普及,又是在一片老住宅区。李忠衡就像一滴水,没入了小城的黑夜里,没有目击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连尸体也未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