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宽如今是户部尚书,每天上门来巴结奉承的不知有多少,裴家人一看严庄形容打扮,便认定也是此类人,不过门上人倒是很客气,“我家尚书还没下值,请门屋内稍等。”
等了小半个时辰,严庄等的不耐烦了,便跟门屋内的家人说:“不知裴尚书何时下值啊,在下并非来求官求事的,是受裴尚书之邀才来的。”
听严庄口气这么大,门屋的两个家人又上下打量着严庄:“什么时候下值我们上哪知道去?你说你是受邀来的,上面可没跟我们交代有这回事,我们家尚书每天不知要见了多少人,他也未必记得住,你就等着吧。”
严庄气的想走,都说裴宽为官公正体恤民情,可是这家里人,真是……太不近人情。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毕竟户部尚书,公务繁忙也正常,而且如今又赶上太子遇刺这个节骨眼,说不定又有什么事了,来都来了,索性等吧。
严庄打定了主意等下去,可他等的对象,裴宽,正在仓部跟江淮南租庸转运使韦坚打擂台。
事件的起因是仓部收纳的账目,和韦坚带来的账目对不上,按照韦坚带来的账目,仓部入库时少了二十多万石粮食和九万匹绢。
但仓部的官员坚持称转运来的绢匹和粮食都是严格过了数的,不可能入错,一定是转运途中损耗了,反倒把责任推给仓部,结果双方僵持不下,擂台打了一个多时辰仍旧是来回扯皮,结果所有仓部的官员都被牵连其中,就连户部尚书裴宽也被惊动了,过来盯着核对账目。
天宝年间,大唐朝廷“其度支岁计粟则二千五百余万石,布绢棉则二千七百余万端屯匹,”也就是说,一年的财政收入有2500多万石粮食和2700多万匹绢布,这些财政收入分配比例是“千三百万入西京,一百万入东京,千三百万诸道兵赐及和籴,并远小州便冲官料邮驿等费”。
按理说,江南和淮南的租庸转运进东西两京,路途遥远,路上的折损亏空都是难免的,这个大家心里都有数,仓部和转运使衙门的账目出入,只要不是特别夸张,双方具体经手的官员都有默契,商量着的将账目做平,或是研究个解决办法,最多到郎中员外郎一级就把事情摆平了,不会惊动到堂堂尚书,堂堂尚书也不会轻易介入。
历来户部尚书和转运使这样的高官,根本不会参与账目核对的细节,他们最后多数只是听取下面报上来的数目和结果,像韦坚这样为了账目出入在仓部大吵大闹的还真少见。
裴宽看着下面的官员们核对账目,转头笑着对韦坚说:“算了,他们会算清楚的,韦兄你消消气,到我那坐坐,等有了结果,他们会报过来的。”
韦坚表情严肃,语气十分强硬:“若是几千一两万石,也就算了,这不是小数啊,是十几万石,好几万匹绢,若不算清楚,御史们就会弹劾我玩忽职守,说不定还会有小人说我中饱私囊了,如何能不生气呀?”
“走吧,走吧,会有结果的。”裴宽客气的劝解。
裴宽一向也以办事认真著称,所以对韦坚这个态度也很欣赏,但是这毕竟是户部,是自己的地盘,堂堂转运使在仓部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说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好说歹说,总算才把韦坚从仓部请走。
裴宽也大略能明白韦坚的心思,韦坚能有今天,得益于他是个实干派,当年疏通漕运,开广运潭,颇受皇帝赏识,升了淮南江南租庸转运使,升了官自然也想干出点政绩,这家伙又是太子的内兄,将来干好了,进政事堂拜相也是大有希望,所以才会如此较真。
裴宽在衙门里陪着韦坚。
在裴宽府的门屋中等候的严庄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了,三个小时啊,连裴宽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裴府的下人也不知裴宽约了人,严庄每次问下人,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我家尚书还没下值,请再等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