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女孩的状态不好, 廖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回头看到自己放在船头的那个手机还开着直播呢,顿时一拍脑袋。
他赶紧冲到船头,对着直播间里的那些观众道了一声歉,表示等下午五点多退潮以后来捞那些地笼, 到时候再开直播。
然后, 他也不管那些粉丝们是如何抗议的, 直接就将直播间关掉,然后把手机取下来,这才再次来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你告诉我, 我送你回去吧。”
廖文其实想问这姑娘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 为什么要走到跳海轻生这一步?
可话到嘴边, 他又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他这么直接问似乎不太好。
而且受到这一次教训,这姑娘肯定长记性了,下次绝对不敢再这么干了。
那姑娘抬起头来看了廖文一眼,没有回答廖文的问题,反而是反问了廖文一句:
“你是谁?这是哪儿?”
廖文隐隐地觉得不对劲, 但还是对这姑娘解释道:
“我叫廖文,就是附近南浦渔村的人,我在这儿下网打渔呢, 正好看到你掉到了海里,就把你救上来了。”
那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似是重复一般地念了一遍廖文和南浦渔村几个字眼。
廖文还想要再从这姑娘的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可没想到他这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呢,那姑娘忽然抬起头来,冲着廖文温婉一笑,然后就这么往后一倒,再次晕厥了过去。
廖文一惊,赶紧蹲下身去查看情况,结果这一托女孩的头,却赫然感觉到手下触感有异,仔细一看,廖文顿觉骇然。
这女孩的后脑勺,竟然有一大块的皮下水肿,青紫色的淤血撑爆了皮下血管,竟然隐隐地有血丝慢慢渗透出来。
一摸到这个伤,廖文心下就不由得一沉,暗道糟糕。
很显然,这个伤一定是这个女孩跳海的时候,在海崖下的礁石上面磕到了硬物导致的。
如果只是皮外伤那还好说,但如果撞击得很严重,导致颅内出血的话,那情况就糟糕了。
廖文的面色不由得一沉,赶紧发动渔船就朝着岸上赶。
人都已经捞上来了,总要救人就到底,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吧。
上了岸后,廖文就赶紧抱着那姑娘往大马路上跑,也算他运气不错,一到大马路上就碰上了一辆从南浦渔村出来的私家车,这人他还认识,是他哥哥廖武的初中同学,以前还来廖文家里玩过。
大概是看廖文的神情很焦急,加上他怀里那个女人已经昏迷不醒的关系,那个私家车主都没多问,二话不说就答应送廖文二人去医院。
到了医院,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总算是把人送进了急诊科诊疗室,廖文才拿起了手中的那个项链仔细打量。
因为没从这姑娘口中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廖文在带着这姑娘上了车之后,就试图从这女孩的身上找到一点相关线索,比如有效的身份证件或者手机之类的物品,但结果却是徒劳,这女孩身上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掉海里了,还是根本就没带。
最后,廖文只在女孩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条项链。
廖文就把项链从那姑娘的脖子上取了下来。
这会儿,他将项链拿在手中打量,很轻易地就在那个项链的坠子上,发现了一个篆刻上去的名字。
“茵茵。”廖文下意识地就将这两个字念了出来。
就这么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对寻找这个女孩的亲人完全是半点用都没有,廖文真是哭笑不得,总觉得他这次大约是捡到了一个大麻烦。
这时候已经是大中午的了,怕胖婶那边会担心,廖文赶紧给胖婶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胖婶得知情况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呢,怎么你小子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在海里头出啥事了呢,行吧,那你去忙你的事儿,小铃铛这边我帮你看着,中午就让她在我这儿随便吃点了。”
得了胖婶的准话,廖文心里好歹没那么着急了,继续坐在急诊室外面的走廊等待着,大约又过了快一个小时,急诊室的门才打开,里面负责诊治的医生把他叫了进去。
“给她拍了个脑部ct,发现患者头部因为受到外力撞击,有严重的脑震荡和脑损伤,另外,患者颅内有出血症状,但在做ct扫描的时候,她的出血症状已经停止,但原本渗出来的淤血,压迫到了脑部神经,有可能会出现一定的并发症。”医生指着一张ct照片对廖文说道。
廖文心里叹了一口气,问道:“这种情况需要手术吗?”
医生摇了摇头:“目前还不需要,但可能要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后续淤血慢慢散开,就可以不需要进行手术,但如果迟迟不消褪,且并发症严重,就有要进行开颅的准备。”
廖文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孩一眼,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她现在是脑部打击导致的短暂性昏迷,最多昏迷七八个小时,先给她注射一点消炎和活血化瘀类药物,等人醒了,你就可以带回去了,开的药坚持吃,后续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再及时来医院复查。”
廖文忙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缴费,又守着那女人吊水,足足等了两三个小时,眼看着几瓶点滴都吊完了,那女人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见人总算是醒了,廖文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开口问道: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女人目光盯着廖文看了半晌,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廖文心想他这连医药费也帮人垫付了,做好人做到他这份上,总归没有理可挑了吧?赶紧通知这女人的父母亲人,然后他就可以走了吧?他还赶着回去收地笼呢。
廖文赶紧把手机递了过去,冲着那女人道:
“你赶紧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现在在医院,让他们来接你,我这边还有事,一会儿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那女人本来还表情茫然,一听说廖文要走,顿时就慌了,猛地就伸出手来拽住了廖文的手臂,眼神无措地问道:
“你要去哪儿?”
廖文心下纳闷,我去哪儿好像跟你没啥关系吧?我们又不认识,你拉着我做什么?
“我回家啊,你快点打电话,要不我给你打,你报一下你的名字,还有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
说着廖文就要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但让廖文没想到的是,这女人看着柔弱,手劲儿还不小,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肯松。
大概是听到廖文问她电话号码的事,那女人的眼神里再次变得迷茫空洞起来,她嘴里嘟囔着:“名字,电话号码,名字,号码……”
念叨了好几遍,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能想出来。
大概是想得太过入神,忽然女孩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脸色一片苍白,不受控制地痛呼出声,额头的冷汗瞬间就渗出来了。
廖文一看女孩状态不对,赶紧呼叫医生。
先前给女孩诊治的那个医生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看到病患的情况,赶紧想办法安抚,过了好一会儿,才让这女人缓过这股疼痛劲儿来。
那医生听廖文讲述了经过后,也觉得不对劲,赶紧查看病人的具体病症情况。
“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你父母叫什么?”
“……”
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女人都是一脸茫然地摇头。
直到最后,医生指着旁边的廖文问道:
“那你认识他吗?”
那女人立即抬起头来朝着廖文这边看了过来,原本迷茫空洞的眼神里像是骤然有了神采,点了点头道:
“认识,他叫廖文,住在南埔渔村。”
那医生顿觉诧异,赶紧侧过头来问廖文:“她说的对吗?”
廖文也傻眼了,点了点头,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医生在病历本上写了一串鬼画符,然后冲着廖文道:
“这就是淤血压迫神经后引起的并发症,病人短暂性丧失了部分记忆,后期如果淤血散开,记忆有可能就会恢复,当然也有永久性失忆,再也回不来的情况,这些都需要你们做家属的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近段时间内不要再刺激她的情绪,也不要强迫她去想事情,尽量让病人放松身心,这样对她的身体健康恢复有好处。”
“好了,等这瓶点滴吊完,就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医院的氛围太压抑,对她反而不太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更何况她还认得你,回头等人好了,再慢慢带她去熟悉的地方多走走,说不定失去的记忆就又回来了。”
说完这些话,那医生转身就走了,徒留下一脸懵逼的廖文还有张大了一双大眼瞪着他的陌生女人。
廖文心里头有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医生到底都胡乱脑补了些什么?他跟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不是夫妻也不是家属好么?
他倒是想马上就撂挑子走人呢,可眼前这情况,他能把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扔在医院不管吗?
更何况,眼下这女人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怯生生又带着几分信任和依赖地地问道:
“廖文,我们回家吗?”
廖文一张脸彻底黑了,忍不住将手插进头发里,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不过就是做了一件好事而已,怎么反倒是粘上了一块牛皮糖,甩都甩不脱了?
他倒是想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事儿呢,可刚刚医生说了,这女人情况还不稳定,根本受不得刺激,不能强迫她,不然可能会让她的病情加剧甚至恶化。
他还真怕到时候把这女人往警察局一扔,这女人再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警察直接赖在他身上,那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廖文这会儿心里只有一句卖麻批,目光落在了那姑娘身上穿着的他的那件薄外套上,最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吐出一句:
“回家!”
拔掉针头,这女人就高高兴兴地跟在廖文的后面往外走,哪怕廖文去药房那边取药,她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和廖文错开半步就跟丢了。
廖文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回到了南埔渔村。
到了屋里,这女人就好奇地四下打量,然后一脸兴奋地冲着廖文问道:
“这就是我们家吗?”
廖文感觉自己额角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生怕这女人再生误会,赶紧解释道:
“这是我家,你的家不在这儿!”
那女人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
廖文以为这女人终于听进去他的解释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下一秒,这女人却又忽然抬起头来,表情很是认真地问道:
“我们是还没结婚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廖文这下彻底无语了,他已经深刻意识到,面前这女人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神经病,他跟这种人理论不清,还不如留着力气一会儿去赶海。
眼看着时间也已经快到退潮的时候了,为了不让他扔下去的那些地笼里的货被人捡走,廖文觉得他得赶紧走人。
和隔壁胖婶打了声招呼,让胖婶帮忙到家里来看着那个女人,然后廖文也顾不上多解释,就直接带着桶子网兜自拍杆就往海边走。
另一边,霍宴的广告拍摄总算在傍晚之前搞定了,不仅是广告商松了一口气,就是霍宴的助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终于拍完了,回去他也能给经纪人那边交差了,不用再被郁哥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了。
霍宴心情也不错,看着海边的潮水缓缓退下去,又听着周围的人说快到赶海的时间了,他心中不禁一动,想起了那个做赶海直播做到连他姐都成为了铁杆粉丝的廖文,忙掏出手机,点进那个鲸鱼直播,想要看看那个廖文做的直播到底怎么样。
在直播界面一搜廖文,果然就出现了相关博主“渔民阿文”的词条推荐。
看到了廖文的头像,确定自己没找错人,霍宴赶紧就点进了这个渔民阿文的视频直播间。
但眼下这个时间点,廖文还没有开直播,只有两条以往的直播录制视频,其中一条正是昨天拍卖金钱鱼的相关直播,另外一条,则是今天上午的。
霍宴这会儿正好闲得无聊,于是就点开了今天上午廖文直播的那段视频,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在看到廖文居然在涨潮的时候就下了地笼,他顿时眼前一亮,当即就示意保姆车司机把车子往南埔渔村那边开。
他还没见过赶海呢,算算时间,五点多刚好退潮,到那个时候廖文肯定要去收地笼,他正好去跟着凑凑热闹。
不过视频还没放完呢,忽然霍宴就看到廖文一声卧槽之后,直接从船上跳进了海里。
和广大网友一样,霍宴也被廖文这骚操作给惊着了,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没什么耐性的霍宴,难得一次屏住了呼吸,慢慢等待着视频的发展。
然后,等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钟,就见到廖文从海里搂着一个女人爬上了渔船。
“卧槽!”
等到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后,这一次轮到霍宴爆粗口了,他的脸色大变,赶紧地拉动进度条。
后面等到廖文帮这个女人进行心肺复苏,这女人终于醒过来之后,霍宴总算看到那个女人从船甲板上坐起来后,正对着镜头的一张大特写。
这下霍宴终于敢肯定他没有认错人,他赶紧关掉视频,翻到了一个号码就拨了过去。
电话打过去后,响了足足有七八遍才通,对面传来了一声非常沙哑的男声:
“喂?”
霍宴也很着急,问道:
“顾爷爷,是我,霍宴,我问您一件事,冯茵现在还在沪上吗?”
那边似乎传来什么被碰倒的声音,然后霍宴就听到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忽然声音分贝都提高了几分,急切地追问道:
“小宴,你是不是碰到我家茵茵了?那孩子上个星期趁着我和保姆阿姨不注意,直接从家里跑了出去,我这段时间都在想办法找她,但托了不少人也没能找到。”
霍宴心下一沉,暗道果然!他真的没有看错,廖文救上来的那个女人,就是冯茵!
霍宴赶紧把冯茵被人从海里意外救上来的这件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说道:
“我现在赶紧跟那个廖文联络,问清楚具体情况再说。”
那边的人似乎没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听说外孙女坠海了,他顿时呼吸急促,然后霍宴就听到那边一阵兵荒马乱,似乎还传来了一个阿姨的惊呼声:
“老先生,您没事吧?您不能激动,不然血压控制不住是要出问题的!”
霍宴这才意识到,他的这个电话,对顾老先生造成了多大的冲击,赶紧出言道:
“顾爷爷您先别着急,冯茵已经被救上来了,人也已经醒了,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糟,我赶紧去跟她汇合,然后再跟您汇报这边的情况。”
那边的人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冲着电话这边道:
“小宴啊,顾爷爷马上就启程朝南浦赶,但到你那边可能还需要几个小时,在此之前爷爷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茵茵,好好看住她,不要再让她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