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楼是在江边上的,而且是人最多的江边上。
它的位置就是余杭县的正中间。
你在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里,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两个建筑,一个是宏伟的大悲楼,另一个便是这奢华的凤鸣楼。
大悲楼的顶层是四象玉面金佛,传说是灵音寺主持亲自从西域背回来的,此佛有四面,重达千斤,平日里便是十人都难以抬动,足可见主持的实力强横。
而凤鸣楼的楼顶写着一个巨大的凤字,要说这凤字更为值钱,乃是当年长风公主殿下亲自上去题的字,不亚于敕造之书,所以才造就了凤鸣楼如今的地位。
想要进凤鸣楼确实是一件极其难的事情,门口有三道阀,第一道是迎客道,你若是穿得破破烂烂,休想走得进来,一行武道会把你直接丢出去。
所以想进凤鸣楼时,便要穿上你最好的衣服。
第二道是山水道,名字起的好听至极,可实际上却最是势利,要的便是你在这山水之中的地位,这明显就是士大夫家族之中庞大的派系,要每个进门的人都有自己的派系,自己的队伍。
四大名族,便是这士大夫家族派系之中最为强盛的,黄州秦氏,徐州范氏,临州贾氏,光州庞氏,韶阳不斩士大夫,本是他们最高的荣誉,可现在早愈发演变,成为了:四姓纵是布衣,仍笑傲公卿。
想要在韶阳为官,除了科举那条又臭又长的路之外,更多的则是背靠士大夫,有了士族的支撑,便可直接平步青云。
凤鸣楼的第三道阀才是最为关键的。
名道。
这天下走三千里走不出一个名头响亮,就算你是士大夫家族里的成员,可谁又真正了解士大夫家里有多少人呢?若是你说不出个名头出来,也只能在凤鸣楼一楼喝喝茶罢了,又如何能进入高层?
所以,此时的楚修然,只能乖乖地坐在第一层。
纵使他是余杭县的八品县尉,也只能在第一层坐着喝茶。
好在楚修然也不急,就这么安静地等着,他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可是老道士让他等着自然就等着。
楚修然要了一壶茶,刚刚坐稳,便看到了一大伙人从五楼簇拥着一个翩翩公子和少女走向三楼,这公子和少女他并不认识,却感觉他们二人定不是普通人,虽说楚修然也是氏族的家底,可终归氏族士族,一字之差便是千里,这般看去,那少女一定是大家之女,而一旁的公子,则是想要攀龙附凤的罢了。
想到这里,楚修然心中荡起了一团酸楚,门外寒风凌冽,那些死了孩子的家人们又在想什么?这些人在此处锦衣玉食,玩得不亦乐乎,可他们还在为儿子丢失神伤悲痛,痛心疾首。
无奈,无奈啊!
楚修然大饮了一口茶,突然定睛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施子瑞?”
楚修然皱着眉大惑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
施子瑞是施家的长子,是曾经和他有过婚约的施蔷亲弟弟,在当时婚约之时,他还和施子瑞有过一面之缘,这施家不过是一个布商之家,施子瑞并非名门望族也不是达官贵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个县尉都只能坐在这里,可施子瑞为何能走到上层?
施蔷?
楚修然心中的愧疚像是泄洪般倒了下来。
施蔷和他算是同窗,一同在余杭县读过书,这也是后来楚修然入仕途后一定要来余杭县的原因,他就是为了找到施蔷,再续前缘。虽然家中不甚同意,但后来经过楚修然的软磨硬泡,也算是让那个身居高位的父亲勉强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谁能料到,婚约刚定,施蔷就撒手人寰。
自认为是天意弄人的楚修然,只能是日日借酒消愁,长时间未曾干涉县廨的事,才导致现在事态紧急,被逼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