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闹了几句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逐渐归于了一种自然的、融洽的状态之中。
他依旧是坐在地上,时不时地望着前方,望着树桩上的年轮,对这个充满了灰色的世界似乎是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
天上依旧是没有云朵,没有阴霾,有的就只有那一望无尽的灰雾,只有那均匀地散发着光芒地“穹顶”。
周围的一切画面,就宛如一张由灰色交错的画像一般,竟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唯一的美中不足,可能就是周围并没有那和适宜的、令人舒心的微风吹过,有的只是不惬意的宁静,空气之中、环境之中传来的寂静。
他明白,如果没有爱丽丝小姐在身边,或许能够陪伴在他身边的,又或者是自己独自要面对的,可能就只剩下了这份足以令人发疯的寂静了。
只是,在这看似寂静无比地环境之中,他的内心却无法与外界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因为他留意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也是他之前没有朝着那个方向遐想的信息。
那就是人偶小姐口中诉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来过这里”的话语。
回味着这道信息,他的内心久久处于一满是波澜的现状之中。
因为这代表了,从始至终,影响着人偶小姐变成如今这番境地的那个人,就仅仅只是他自己而已。
原本,他的还能在潜意识中为自己找到什么分担罪恶感的借口,但是在这一刻他产生了一个不愿妄想的猜测,起码在这个世界之中,促进人偶小姐向着“灾祸”演变的至始至终都他自己,没有任何外来者的参与。
他这时也才明白,自己体内的熟悉感与危险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尤其是那最为强烈,与猩红色月亮有关的危险感。
恐怕,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凋零”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本能现象。
又例如自己对于这一切事物的熟悉,恐怕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中,得到的一种本能反应。
毕竟……如果按照一百多年的时间换算下来,就算是一些很是不显眼的东西,都有可能产生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熟悉感。
但是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对于人偶小姐的恐惧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似乎是得到了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猜想,但是他不愿意继续深入,不愿继续令这些遐想肆意蔓延下去。
一方面是因为一些残酷事实的恐惧。
另一方面,他想要亲眼见证那所谓的答案。
又或许,他只是想要见证,亲自体会自己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选择,会不会带来一些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差异。
因为他始终警醒着自己,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之中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而能不能再次来到这里,也是一个充满了未知的事情。
他抬起右手,翻过一面,且望着自己的手掌心。
他的目光有些沉重,似乎是能够透过衣物看到已经产生了变化的手臂一般。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已经是处于一种加速枯竭的状态中了。
他拍了拍身子上沾染着的碎木屑,站起身来,心中有了一种加快节奏的打算。
人偶爱丽丝察觉到一旁的动作,从某种享受的状态中退出,站起身来转过头部,猜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丈夫先生,我们要回去了吗?”
他捡起了之前丢在树旁的斧头,短暂地摇动着头部道:
“如果爱丽丝小姐觉得疲惫的话,可以先回到城堡之中。”
人偶爱丽丝的眼眸微转,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丈夫先生,人偶是不会疲惫的。”
“而且,爱丽丝想要待在丈夫先生的身边。”人偶爱丽丝注视着他的侧脸,左脚踮起似有似无地触碰着右脚,似乎是在等待着答案。
他无声地点动了一下头部,食指轻巧大腿外侧,又在短暂思考过后,以谨慎的目的问出了一个问题:
“我只是在纠结一个问题而已,爱丽丝小姐。”
“请问这些树木是每天只能砍伐一颗,还是说……不限于每天的次数?”
“这一切都是丈夫先生能够自主决定的事情。”人偶爱丽丝下意识地回应,又同时歪过了那颗脑袋:
“不过,丈夫先生为什么想要做出这种……嗯……对!这种增加劳动量的事情?”人偶爱丽丝思考了半天,才想出能够表达含义的词汇。
看样子,这位爱丽丝小姐并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他的心中莫名出现了这个念头。
他也同时反应过来,这位人偶小姐既然问出了这种问题,那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砍伐树木的期间,获得从前“部分”记忆的事情。
不过这反而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因为如果让人偶小姐知道了这一件事的话,很有可能让这位人偶小姐再次联系到一些不开心的往事。
例如,从前的自己或许对人偶小姐做过的,某些恶劣的事情,又或者是什么恶毒的话语。
准确来说,在他体会到了记忆中的那股“厌恶”与“仇恨”的情绪后,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由于种种原因的关系,也随着与对方的相处,他已经不想看到那种会让这富有着“人性”的人偶小姐为此感到难过的画面了。
同时,他自己也能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以往更多的记忆碎片,这有利于他根据更多的信息,从而找到那所谓的答案。
他也在心中警醒着自己,在这一过程中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判断能力,因为他清楚,这一些记忆有可能宛如那些直觉一般,也有可能存在着一定的误判。
他也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与勇气去了解,自己究竟是对这位人偶小姐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究竟要背负着什么样的错误继续前行。
思绪过后,他开口补充起了这位人偶小姐的词汇库:
“爱丽丝小姐,通常来说,这种情况用‘加班’来形容,可能更为贴切一些。”
“加班?”爱丽丝抬起小拳头摩擦着嘴唇。
“起码在我的印象之中,是指一种无良老板剥削劳动力的手段之一。”他根据着脑海中自主出现的相关“常识”进行着补充。
人偶爱丽丝却是后退一步,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诶……?那爱丽丝岂不是变成了无良老板了吗?”
他看着这似乎是因为难以置信而陷入了某种自责的人偶小姐,微笑着否决了对方:
“当然,如果当事人自愿的话,就是例外的情况了。”
人偶爱丽丝依旧是用手握拳抵着嘴唇,有些笨拙地低下了头颅,似乎是在整理着什么信息:
“那您就是……嗯……自愿加班的樵夫兼丈夫先生,对!”
“……”他沉默了片刻又道,“虽然话是没错,但请不要像个奴隶主一样,为我不断扣上新的头衔,爱丽丝小姐……”
人偶爱丽丝就这么盯了他片刻,开始逐渐转变为一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表情,发出了一道悠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