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深刻的了解自己,因为自己就算到了这种时刻,也是一如既往地怯懦、一如既往地胆小,无力改变身边的一切事物,也没有勇气向着周围的“视线”露出獠牙。
他,不敢抗拒,也不敢逃跑,就只能蜷缩在此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等待着那些事物挥动着利爪扑向自己。
希绪弗斯的身躯因为寒冷而颤抖,面部因为荒唐而再次发笑,也在心中默默地向“他”做出了早来的道别。
此时的他才体会到,又或者说,他早已明白,自己……其实想要活着,想要宁静又平凡的活着。
下一刻,火苗完全熄灭,短暂地失去了夜视能力的他,感受到了四周所笼罩而来的、无尽的黑暗。
可就当他闭上了眼睛,释然般、解脱般地抱着遗憾,打算接受这不在计划之内,更不是自己所选择的落幕方式之时。
一道声音,又或者是一道意识,似是幻觉一般、似臆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回响,在他的耳中响起,在他的心中跳动。
“活下去,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你。”
“为了,爱丽丝小姐。”
顿时,他宛如受到了某种惊吓般猛然地睁开了眼眸,那左眼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之色,他更是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听,还是那没来由的臆想。
而在下一刻,还未等他从这种情绪中找到任何的答案,他就感受到自己的右眼中,那空洞的右眼中,闪烁起了一道刺眼的光芒,满是猩红色的光芒。
顿时,星空之上的阴霾宛如狂风卷过一般轰然消散,在那一瞬间,整片星空都回到了那种纯粹而宁静的状态之中。
天空之上的雨水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宛如从未滴落一般,唯一能够证明其来过的依据,或许就是那早已湿润的大地了。
周围那些幽亮的目光更是宛如见到了什么令其退缩、令其恐惧的事物一般,本能地开始四散而逃,没了任何的踪影。
此时,希绪弗斯宛如虚脱一般瘫倒在了地上、躺卧在了地上,左眼中的视线似乎是看到了一抹富有着猩红色彩的上弦之月,又在下一刻他凝聚目光之时,那抹猩红又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变得洁白无瑕。
希绪弗斯心有余悸般地躺在这湿润的大地之上,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明白,自己似乎是安全了,起码,算是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他又下意识地抬起惯用手,隔着眼罩抚摸着自己右眼的部位,可也只感受到了那依旧是空洞、依旧是虚无的触感。
许久后,希绪弗斯发出了一道干燥又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在向着什么事物发出提问,又似乎是只是单纯地在自说自话:
“是你吗?”
遗憾的是,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又或者说,能够给他带来答案的,也只剩下了周围那因为微风吹过而持续发出声响的杂草。
“为了……爱丽丝小姐吗……”
希绪弗斯疲惫地躺卧着,在一种无法宁静的状态中,被迫享受着这份劫后余生所带来的松懈感。
他抬起了胳膊,略微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似乎是向着何种事物给出了回答:
“好。”
星空之上的繁星依旧是闪耀,但在那被半遮挡的视线中,似乎是能够开始从星空的某个角落中观测到那不断发亮的、变得显眼的、开始对他产生着吸引力的事物。
他本能地想要触摸拐杖,似乎是想要找到某种安全感,可在摸索了一阵之后他才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柄“老伙计”,成为了火把,化为了焦炭。
与此同时。
不知已经来到了何处,只是坐立于礁石之上,坐在波涛起伏的海峡之上,望着遥远的彼方正出神的身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回过了头部,望向了西部的星空。
萨尔修斯的目光一凝,半晌后叹息道:
“希绪弗斯,你……终究是觉醒了。”
“希望,这能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也希望,那些狂热的疯子,不会做出胡乱又疯狂的举动……”
萨尔修斯回过头部,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大海之中的浪潮之上,可心中却是再也无法处于上一刻的宁静之中。
他略抬起那似乎是在颤抖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握紧了挂在胸口之上的吊坠,发出了皮肤与金属间摩擦的刺耳声响。
他感受着胸口处不断传来、不断加剧地跳动,幽蓝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数道遐想,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自语:
“安德莉亚……”
“我能感觉到,我的部分人性在不断地消逝,或许,我也会在哪一天出现失控,变为那丑陋无比的怪物。”
“我或许,无法维持你所寄托给我的信仰了……”
“因为,祂……在苏醒,不,是已经苏醒了……就在,刚才。”
“祂的苏醒,会给世间带来灾难,也会让任何追随着祂的信徒彻底失去自我。”
“我,累了,想就此停止脚步了。”
“或许,在这一切的事情落幕之后,我们可以离开这笼罩着灾难的地方,逃离这令人作呕、不断腐败的王都,到一片宁静的地方生活。”
“我想,斯塔罗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希绪弗斯……那个恶臭的家伙,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承受痛苦吧!”
自语着、遐想着,萨尔修斯忍不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又在笑了个半尽兴后,似乎是因为时刻传来的孤寂感,又似乎是觉得失去了乐趣,他收回了面部的表情,也收回了那道笑容。
最终,萨尔修斯将那象征着“黄道”的吊坠用力扯下,将拳头举到了前方,又松开了手部,任由着那个吊坠沿着峭壁磕磕绊绊地掉落在了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