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病了。
是冻病的。
眼睛是红的,脸也是红的。马车里烧着厚厚的炭盆,衣服也裹了一层又一层,她却仍然缩在被褥里发抖,烧得迷迷糊糊。
衣着单薄被带出了京城,连着十几天的赶路,加之又是大雪天,哪怕谢彦舟专门准备了马车,也架不住舒窈体力不支,受冻生病。
谢彦舟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一处肌肤烫得惊人。他是听闻了舒窈婚讯,才擅自带兵出城找舒窈,昆弥也知道舒窈在皇室的地位,默许了他的行为。
可他带的都是精兵,并不擅长医术。把携带的药喂给舒窈,直接被打翻了药碗。
胡人哪有京城小娘子那么娇贵,一发起热,像是去了半条命。看着床上高烧不退的舒窈,谢彦舟想,他们原本计划不走官道,冒着风雪快马加鞭赶到肃州,这一下,就不得不放慢脚步了。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出关,绕道走了这么久,天气又恶劣,李明寂一时半会儿应该追不上来。他不能因为着急把舒窈带走,就不顾她的身体。
这种大雪天,是会冻死人的。
谢彦舟下定决心,先扎寨休整一晚,明天一早,改变路线,去城镇找医馆为舒窈治病。
朔洪镇靠近大雍与鞑靼部落的边境,是走官道进入肃州的必经之地。自古为汉、胡杂居之地,朝廷在此设有榷场,以供各族人民进行商业贸易。由于居民成分复杂,多是逃役的流民后代,此地人人尚武,民风彪悍,地头蛇众多,便是官兵也奈何不了他们。
在昆弥的战略计划之中,等他们拿下肃州,就该打这个朔洪镇,直捣关中了。
这种地方,拳头才是硬道理。谢彦舟直接让骑兵包围了医馆,押着话都说不利索的大夫上马车,为舒窈看诊。
舒窈烧得神智不清,少有清醒的时候,却还知道让谢彦舟滚,“你别碰我。”
谢彦舟道了声好,留大夫在马车内,寸步不离地守着马车。
车帘放下,舒窈盯着这大夫,忽然褪下腕间的金镯,塞到大夫手里。
这是她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与她手腕的尺寸正好,因为喜欢上面的雕花,这段时间一直戴着。
舒窈压低了声音:“说我重病,不易舟车劳顿,否则必死无疑,越严重越好。”
她的心跳得飞快。这恐怕是舒窈做出过最大胆的事了。她没什么本事,却是演戏的一把好手,过去就靠撒娇卖乖哄了不少人,其实她完全没有看起来病得那么严重,不过她皮肤白,再加上装虚弱,谢彦舟一担心她,便顾不上细想了。
沉甸甸的金镯被大夫抓在手中,没想到被人押来看诊,还有意外之喜,他飞快地收进袖子,有模有样地为舒窈看起诊来。
听大夫说完舒窈的病情,谢彦舟的脸色沉了沉。他知道舒窈的情况不容乐观,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看来这朔洪镇,他们是不得不住下来了。
先前寒春花一事,谢彦舟待舒窈本就有愧。见她病成这样,他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那几日她昏迷时吸入了花香,才虚弱成这样?
好在此处人多眼杂,连官府都不知道有多少户籍人员,寻一方势力庇护,重新伪装起来,倒也不算太难。
有同样想法的人,不止谢彦舟一个。
是夜,朔洪镇最强势的地头蛇召开集会。首领醉醺醺地往回走,心想最近鞑靼来犯,边境不太平,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多勒索官民几笔……他步伐一滞,却是被人按住肩膀,一个过肩摔扔在地上,抹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