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在怪我往日偏心吗?留下这么个难题。
一直强装镇定的紫鹿长老,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中。
既是为生前偏心导致爱徒走向毁灭,又因逝徒留下的问题无法妥善解决。
早知道,就不让她爬那么多阶梯了。
可是,如果她不攀登蜀道,我这个末席长老,又如何能够将其留下?
蜀道难登,凡人终死。
两难啊。
唉——
天色渐暗。
紫鹿长老驭使灵力,将睡熟的南潇送入屋内的木床上,并嘱托仆人送来两床新被。
等到南潇醒来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而她此时正躺在木床上,床面柔软,身上还盖着一层暖被。
橙色幼鹿站在窗前,眼睛与南潇对视,甚至能从中看出其担忧。
在余光中,南潇看到了盘坐在竹椅上的紫鹿长老。
忙不迭坐起身子,俏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润,南潇虚心道歉:“师爷,实在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无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紫鹿长老挥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便将未来南潇修行会折命的事情和缘由说了出来。
橙色幼鹿低着头,仿佛在伤心。
“你现在想要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飞回去,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的。”紫鹿长老又一次劝告。
南潇红着眼眶,双手攥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沉默许久后,南潇抬起头,强颜欢笑道:“师爷,那我跳过命泉,直接修行神桥不就行了吗?”
紫鹿长老闻言一顿,仿佛长久以来的观念被冲击,他如同旧时代的卫道士,低声怒喝:“不可能,自古以来都是这套修行体系,你要想改变的话,至少要圣人才能够创法!你如今连走都没学会,就想要飞!我摊上李啸这个痴儿已经够糟心了的,但他好歹也算听话,且足够努力。可是你现在好高骛远,不能盲目自信,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虽然被骂了一通,但南潇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待紫鹿长老心情逐渐平静后,南潇才出声解释:“师爷,那我能否在苦海积累足够,然后在修炼出命泉的同时,塑出神桥,从而让生与死之间有个过渡呢?”
这一次思路长老并没有立即反对,而是思虑片刻后,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若是传说中的那些奇才才能做到,你的体质与他们天差地别,做不到这些。”
“师爷,我必须试试!”
南潇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紫鹿长老。
沉默片刻,紫鹿长老低声叹息,而后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因此接下来的十年我将闭死关。这是我的随身玉佩,今后你将作为我的记名弟子身份在此地修行。学堂已经为你安排好,之后你跟着梅花这头药鹿,晨钟时前往学堂识字,并听其他长老与上人们讲解修行基础,暮鼓后,去传道崖,聆听修行经验与诸般法门。”
大概觉得自己当甩手掌柜不妥,紫鹿长老又沉声道:“这枚玉简内留有完整的道经轮海卷,虽然比之真正的道经犹如天壤,但足够你今后修行了。待你认字完全且对修行有一定了解后,再滴血获得玉简的使用权。切记,此法不可外传。至于你说的那些奇门歪道,我就不管了。希望我能勘破死关,还能见到你。你之前只有一个师姐,名为林凌凌,神桥境界,此时还在外历练,所以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她脾气大,除非生死攸关,不要去找她。生活起居不用担心,我作为青崖福地第七长老,还是有些仆从的。”
南潇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生死有命,十年后再见。”
紫鹿长老拄着拐杖,没有驭使神虹,而是缓缓走出房子。
南潇起身,将桌子上与林啸同一材质的满月玉佩收起,默默送别。
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紫鹿长老的背景,南潇才回屋休息。
十年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月上枝头,浮云藏辉。
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失落与忧伤。
“小鹿小鹿,你的名字是梅花呀!今后,我们好好关照哦!”
被南潇亲切呼唤的幼鹿,只是静静地站在地上,清澈的眸子中能看到它的思考。
随后,一如初见时那样,它探出头,拱了拱南潇柔软的肚子,并在南潇的小手抚摸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好惬意啊。
这条路没有白走。
复仇的事,终于可以开始准备了。
南潇顺着木屋向外望——
月光寥落。
白日葱茏的山林已经被黑暗覆盖。
万籁有声,漆黑的夜色也别有韵味。
不时有修者驾驭长虹而去,短暂照亮天幕。
流萤在低空翩然起舞,与月争辉。
如果时光能在此停留,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南潇,此时也很享受欢愉。
梅花鹿的体温很暖,毛茸茸的,她终于不孤单了。
就歇一晚。
南潇自我劝慰,并不觉得这是堕落。
“天上仙人划着船,摇啊摇,高呀高,小镇的夜晚静悄悄。我要做个好宝宝,既不哭,也不闹,乖乖上床睡觉觉……”
心爽神怡的南潇轻声哼着偷学来的歌谣,与天上月共眠。
乐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