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摇摇头，他也回答不上来。

“大叔，为啥这是咱的国土，咱却不能去对岸？”

端午又问。

因为某次他趴在窗口看外面，看到这边有人试图从河里游到对面，结果才游到一半，就被对岸租界的外国佬士兵拿枪射死了，尸体就浮在河里。

可这明明是咱的国土，外国佬凭啥不让咱上岸？

“大叔，战争啥时候结束？我想带我弟回家种田！”

这一回，木讷的山东兵说：“咱把这仗打赢了，你就能回家种田！”

端午好像懂了一些。

直到那天下午，他趴在窗口，看到对面城楼上，扶桑国的士兵挂了一排国军战士。

他们当着仓库里这些国军们的面，将那些被俘的国军凌迟。

惨叫声从河的对岸源源不断传来，撕心裂肺。

端午看到了他的叔叔清明也被挂在那里，叔叔身上血肉模糊，叔叔好像知道端午和小腊八在这里。

叔叔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仓库这边嘶喊：“端午！”

“带你弟弟回家！”

端午和小腊八都在窗口，小腊八早就哭倒在端午的怀里。

端午死死盯着河对岸城楼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从小到大，调皮捣蛋被叔叔吊起来打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的他，哭得声音都沙哑了，他紧紧抓着窗口的铁条，声嘶力竭的一遍遍吼着：“叔叔！”

“叔叔！”

他喊到没有力气了，身体瘫坐下去，口中呢喃：“叔叔，一路走好……”

“我，我带弟弟回家……”

身后的仓库里异样的安静。

安静到让人窒息，安静到让人压抑。

每个人都没有出声，但是，每个人都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如果不是因为纪律和命令制约着，估计他们早就扛起枪冲出去跟对面的鬼子拼了！

眼睁睁看着将自己养大的叔叔，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

十七岁的端午好像在这一瞬间长大了。

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懂了。

直到那天夜里，对面的敌军对他所在的仓库发起偷袭。

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而自己所在的仓库如同一片孤岛，迟迟得不到援助，但是，从将领到士兵，没有一个退缩的。

即使眼看着弹药一点点减少，医疗物资也跟不上，但是大家都没有退缩。

当敌人试图炸毁仓库一角做突破口，士兵们前仆后继，腰上捆满炸药，一个一个像下饺子一样从洞口往下跳，跟底下的敌人同归于尽！

山东兵拍了拍端午的肩膀，还像以前一眼的语气跟他说：“来，小孩，帮我绑一下。”

“好嘞！”

端午也像平时帮他搭把手那样，接过了山东大叔递过来的绳索。

突然，他意识到什么。

看着手里的炸药绳索，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山东大叔。

大叔这是要去死啊！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淡定？他难道不怕吗？

“谢了，小孩！”

大叔拍了拍端午的肩膀，转身走向洞口，在纵身一跃之前，他突然大吼一声，“娘，孩儿不孝了！”

然后，山东大叔纵身一跃，仓库底下发出‘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