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总部忠义堂,正墙上挂着一幅关公画像,绿袍绿帽,枣面美髯,威风凛凛。左边是“昭昭日月”,右边是“忠义千秋”。
在画像前面,最上首的座椅上坐着锦衣卫指挥使夏普,一身飞鱼服,头戴折檐帽。
稍下的座椅上坐着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王勤,身穿斗牛服,头戴钢叉帽。
左右两边坐着六人,身穿飞鱼服,头戴折檐帽,分别是两位锦衣卫指挥同知,两位指挥佥事,以及两位南北镇抚使。
再往下坐着五人,身穿五品官服,头戴乌纱帽,都是京师五所千户所的千户。
王勤端起雨晴茶碗,轻轻捻起碗盖,抿了一口,嚼了嚼茶末子,开口道:“锦衣卫的茶,忒差了些啊。”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耳朵都支起来了。
“诸位,咱家这次来,是替皇上问问,诸大臣受辱遇袭一案,办得如何了?都快要两月了,是锣是鼓,还是磬,总得有个响声了吧。”
夏普咳嗽一声,北镇抚使赵辕连忙禀告道:“回厂公的话,锦衣卫北镇抚司,以及治下三千户所,全员出动,殚精竭力侦查,除顺天府,属下还遣人去北直隶保定府、河间和宣府镇,山东济南府、东昌府、兖州府,南直隶淮安府,就地勘查,调取卷宗...”
王勤静静地听赵辕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然后突然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响?咱家还是没听出来啊。”
赵辕咽了咽口水,苦着脸继续禀告道。
“回厂公的话,我们查明,此大案所有线索的汇集点,在慈悲寺和关帝庙。我们有搜出瓦剌太师也先的密信,有找到白莲教的记号以及活动足迹,有发现两淮和运河拜香教的暗语,甚至还发现朝鲜国使节和安南国密探的纸片,以及两广瑶民乱党的踪迹。”
王勤不说话,静静地看着赵辕,看得他满头是汗,浸湿了头上的折檐帽。
夏普无可奈何,只能出来转圜,“厂公,锦衣卫的番子都撒出去了,现在看门的几人,都是我们几位的家仆,轮流来入值。”
“可是我们越查证据越多,涉及的各方势力也越多。北直隶、山东、两淮都好说,快马去当地查就是了。漠北、朝鲜、安南,天高地远,核查起来千辛万苦。有的还是敌对势力,根本无法去核实...”
“夏指挥使,那就是查不出来了?”王勤不淡不咸地问道。
“厂公,原本只需找到慈悲寺的知客僧,以及关帝庙的庙祝,就能辨认出这些线索的真假。偏偏知客僧死于非命。庙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等把慈悲寺和关帝庙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人都一一过了一遍,没有任何证据。”
夏普苦着脸答道:“慈悲寺和关帝庙,这两处关联着几十家勋贵重臣家。这些日子,我这里收到不少书信,都是为这两处讲情的。前两日,本卫指挥使杭大人(杭昱*)也出声求情。厂公,我们实在尽力了。”
听到杭皇后父亲杭昱也出面求情,王勤脸色微微一动,沉吟一会说道:“诸位,就让本督这般回去复皇命?”
夏普连忙给一位千户眼色,他二十多岁,长得十分雄伟,双目炯炯有神。
“厂公,属下推测,此案幕后指使者,是位高人。他故意编造出这许多线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我们无从查辨,如同要从一大堆乱麻里找出线头来,千难万难。”
“现在我们抓捕的五人,全是过河卒子。因为钱财铤而走险,对幕后指使者毫不知情,就算是把他们打死,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勤阴沉着脸,不客气地问道:“你是想让我拿这话去回复皇上?”
夏普连忙在一边说道:“厂公,张千户本名张杰,出自英国公府。自幼从军,极善寻踪觅迹,查辨疑惑,是北镇抚司一等一的破案高人。”
王勤脸色一缓,徐徐问道:“可是英国忠烈公(张辅)因病未能袭爵的嫡长子,张忠先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