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两臂被小黄门架着,此时的小黄门倒并不是后世那文弱的样子,而是体格雄壮,颇具威武的。
享受了会被人抬着走的舒适后,张奉终于还是放下脚来。而出了殿门的小黄门见他肯自己走,也不再纠缠,直接将他松开。
守在门外的郭大瞧见张奉与两名小黄门手挽着手走出时,也是颇为诧异。
“难道这是国家赏赐的?”
拍拍腿上的灰尘,张奉斜了他一眼,“怎得,你以为国家现在不赏赐美俾改用小黄门了?”
尴尬摸摸鼻尖,郭大知道自己想差了,“莫不是你是被他二人架出来的?”见张奉不反驳,郭大不由叹息,“如此看来,今日谋划应当都无用了罢。”
“这可说不准。”整理好衣服,张奉朝着郭大神秘一笑,抬头看天空,“终于有点要下雨的样子。”说完,倒是拉着郭大一起往旁边的廊下走去。
而迎春殿内,人虽然已被拖走,但殿内仿佛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其实也是因为这期间都没人再开口说话。作为当事人,曹节此刻当然是反应过来,心里正自我懊恼着。张让则时刻关注着天子的一举一动,他不发话,张让也吭声。
至于刘宏则一直保持着沉默,面色早已从先前的阴晴不定转为现在的不喜不悲。良久,刘宏又看向曹节,“曹公,方才既然已经允你三日时间,朕便当真把此间事托付与你了。万望不要令朕失望。”
“国家放心,老臣即使肝脑涂地,也要替国家查出案情始末原委来。”
点点头,刘宏这次并未再如往常一样宽慰曹节几句,而是将目光投向赵忠,“此殿王荣既已亡故,却也不能使朕之幼子孤苦无依,你往长乐宫告知太后,请她将协儿接去长乐宫抚养。勿使孩子受了委屈。”
“奴婢遵命!”躬身拱手,赵忠温顺应承。
而他的这声应诺与刚才曹节的回应则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曹节久在尚书台,言语间确实多了几分外臣的习惯。原先众人倒是没在意,只是当张奉将这事点破后,就格外明显。
“也罢。”在众人各具心思的时候,刘宏率先站起来,长舒一气,“此间事既已安排妥当,我也不再久留,王荣身后事就交由掖庭令郭胜去处理吧。”
瞥眼郭胜见他躬身应诺的同时,刘宏也迈起步子准备朝外走。众宦官自是躬身恭送,然而,刘宏在行至门口处,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眼见他又转身,目光在殿内搜寻着什么,曹节等人也是一脸茫然。
最后才瞧见他将目光定格在塌上的香囊上,原来他将王美人亲手制作的香囊落下了。见状,曹节迅速会意,连忙上前将香囊拿起,送到刘宏手边。
抬手看着曹节手捧的香囊,刘宏停顿片刻,才伸手去拿同时道,“曹公还真是事事都能替朕想到啊,这些年辛苦辅佐朕。从当初的被人孩视到如今。”
恭维的话到了嘴边,曹节硬生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浑身一颤。
而在他愣住这数息,刘宏已然走到门口,此时外面也落起小雨,早有宫人撑起了伞盖,站在伞盖下抬头望天,刘宏忽然喃喃,“下雨了,变天了!”随后便率领一众宦官走了出去。
循着声音追了出去,曹节想再说两句,却只瞧见天天远远离去的背影。怔怔看着远处发呆,任由春寒的凉风灌入他本就单薄的衣襟内。
廊庑角落处远远瞧了眼曹节丢魂的样子,张奉拍拍郭大肩膀,“走吧,老曹没有多久活头了。”
默默提张奉撑起伞,就好像来时他递上裘袍那样,郭大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听从张奉的指挥,“曹常侍从小黄门一路走到今天这权倾朝野的位置,经历了太多磨难,又岂会被这小事轻易打倒。”
“打倒他的并非此事,而是他自己。”低头卷起袖口,张奉自顾说道,“当年他身边群敌环伺,想要生存就必须比别人更坚韧,可随着王甫的被捕,当年风云内廷的中常侍们,只剩下他一人。而见惯年轻常侍们对他恭维的摸样,今日遭此变故,心里自凭添憔悴。”
“为何会心里憔悴?”
伸手兜起油纸伞边缘滴落的水珠,张奉也叹了口气,“身兼大长秋与尚书令,看似权倾朝野,其实不过为人刀俎而已,如今那操刀人不想再用他这把老刀,他也自然没有再坚持锋利下去的理由。时代在变,该新刀上场了。”
“这么说,该张公上位了麽?”郭大虽然憨实,但脑子转的倒是不慢。
斜他一眼,张奉轻笑,不置可否。“张公上不上位我不清楚,但眼下,能重新取得他信任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