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几年,到了万物复苏的时节四个宗门都会一齐举办一场大型的围猎活动。围猎没有要求,凡是修道之人皆可参加,而且其中所得无论优劣尽归其本人所有,因此每次大会基本上都会涌来许许多多的参与者。即使围猎中没有猎到好的东西,可如果一身本领被哪个宗门留意到了,那也可以从此结束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活,一跃成为名门之士。若是能被邶山居招揽,那可就更是走了大运,攀上了高枝,衣食无忧。邶山居是四个宗门中,实力最雄厚,同时门槛最宽,接纳散修最多的宗门,这么好的机会,大多的散修都愿意来搏搏运气。
今年的围猎是在延山举行,乃是墨阁的管辖之地,可主办一方却是剑兰宗的叶氏。一旬转瞬即逝,延山山麓已经人满为患。自城门外出来只有一条路通向延山,路不算宽,但很平坦。一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有卖吃的的,有卖奇巧法器的,甚是热闹,其中一个卖糖人的小摊最受小孩欢迎,周遭围了一大群看客。这么大的盛会,不仅会有结伴而行的负剑修士,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出来逛逛凑凑热闹也很有趣。
小摊的北边,乃是几家小楼客栈,门口的招子格外晃眼,吸引来了不少修士。早来的修士此时都在里面歇脚喝茶,“魏兄,我刚刚得知一个大消息,今天可是会有一位特别的大人物来!”一张矮木桌上放着小二刚刚端来的一壶上好的普洱茶,茶香沁人心脾,一位穿白衫的青年叹道,“好茶。”
紫衫少年瞪了眼来回奔波的小二,冷着声道:“茶是好茶,可赶上这时候,这些奸商把这一壶茶能卖出十倍的价钱,真是黑了心。”
另一位灰衫青年接过那白衫青年的话,道:“啊!你说的可是墨阁的那位二公子,南徽君”见他点了点头,又道:“听说那位公子去年便结了金丹,如今也是元婴修为,赶上这次围猎,真想一睹其风采啊。”
紫衣青年一听灰衫青年的话,面色神情皆是一振,道:“是啊是啊,早就听说他不仅修为高深,相貌气质也是绝佳,搁到平常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机会见到啊。”
白衣青年呷了口茶,道:“只是,那位公子似乎有些格外的冷漠,我曾听一位好友提起他,说有次遇到了他,想要与他亲近寒暄几句,没想到被他彬彬有礼的就回了一句话,然后就直接走了。简直就是一副冰冷不进人情的样子。”
“唉,李兄有所不知,那是因为那位公子有些洁癖,世家公子谁还不有些我们看不懂的习惯。”灰衫青年缓缓说罢,最后一句颇有些自卑的意味,往自己的茶杯里添了添茶,接着道:“那位公子虽然洁癖严重,我倒是听说他只是外表漠然,其实性情很温和近人,一点都不像那些世家纨绔子弟。”
听了半天的紫衣青年听到这里,面上忽然露出惋惜之色,叹了口气道:“唉,想当年,也有这样一位公子,也是芳华绝代,无人能及,虽然后来世人都唾弃他是伪君子,可我倒不觉得,我曾有幸能与他一同经历过一场历练,只觉的他温润如玉,性格随和,宛如不似人间的仙君一般,那件事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白衣青年道:“左兄不必如此惋惜,纵使你对他印象再不错,可人不可貌相,人心隔肚皮,他当年的过错他自己都没有否认,这种人实在是难以饶恕,那下场是罪有应得。”
其他两个人虽然面色难看,却没有反驳,三个人很有默契的终止了这个话题,片刻后接着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其他一些修士还有此次围猎的一些事务计策。
三个青年的声音不算小,即使是隔了两桌人,坐在角落的页辞仍是听的一清二楚。当他们说到叶桓时,心好似被人以锋利的刀刃剜割一般,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心道:你们无凭无据就此蜚议,兄长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们根本不懂,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谈论他!页辞的手紧紧攥着的茶杯似乎下一刻就要碎成粉末。
眼角的泪隐约随时都要离开他那双暗沉失落的眼睛,此刻的心情万般沉重,全身都被困在那时的回忆里。缓缓的站起身,却又快步的逃出了这里,大家都在激情并茂的专注于讨论一会儿即将开始的围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一个狼狈而又奇怪的人离开。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再谈起他。”
半个时辰后,声势浩大的围猎开场仪式终于在午时的末尾结束,剑兰宗的宗主叶望临行至石坛之前,一声沉稳雄厚的“入场——”开始了正式的围猎。
次日酉时,天色昏黄。山涧的僻林石路上有一个细长缓缓的移动着,围猎的期限总共就三天,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他却仍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苍老头告诉他这里有一棵灵树,其存在已经超过了两百多年,即已成灵则必然生了灵智,其一枝一叶都是珍贵之物。老头子需要他来取一部分它的树枝回去,却又不告诉他作何用途,也没一言半句对灵树的形容,这倒是让他怎么找。兜兜转转,本来路上还能遇到一些零散的修士,这半天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了,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哪里。
环顾四周,崎岖难走的山路,异常死寂的丛林,再往前走,突然分出了一条岔路。页辞只觉眼前豁然明朗,透过挡了视线的几棵小树,一个身着白衣面色悠然的青年男子正靠在树上睡着。他神情怡然,面容俊美,双眼微闭,眼角似有桃花涟漪,一头乌黑整洁的长发用发冠束起。有着令人萌生一丝寒意却又难以再移开眼的美。
页辞见他睡着,也不好打扰,但这个人不知为何似乎能莫名的引起他的注意,故而又多看了几眼,谁知刚打算离开,北边传来了一阵清脆悠远的铃铛撞击的声音。那青年显然也是听到了,起身坐在树上,目光刚好与他对上,朝他礼貌的一笑,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页辞此刻心中如一时激起千层浪,还没平复下来,就被下一刻它完整的模样惊到了。喃声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那位少年坐在树梢上,那棵树竟像一个人一样“站”了起来,转了个身粗老干瘪的树干上抖落下一大片树叶,大腿粗的树根从土的表层抽出,像人的双腿一般一前一后,一步一步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