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见到蓝玉之前,蓝承只是有些绝望,试图在这短短十三年时间里给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那么现在,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站在了火坑边缘,而且那位便宜叔叔正在屁股后面跃跃欲试,准备给自己来一脚。
什么操作,啊?什么操作!
站在蓝玉的角度来看,他是先太子妃常氏的舅父,常氏已经去世快两年,如今蓝家与朱标的关系却仍旧紧密,不仅仅是因为二者早就绑定在了一起,也因为常氏留下来的那两个孩子。
朱雄英和朱允熥这俩外甥孙,就是蓝家跟朱标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纽带。
换而言之,作为蓝玉的亲侄儿,蓝承被安排到朱雄英身边,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亲戚就是要常走动刷存在感,才能互帮互助嘛!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蓝承自己知道,这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本来蓝家就已经被死死绑在太子这条大船上了,但朱标会在洪武二十五年病逝,朱雄英更是两年后就要夭折,唯一能够寄托的就只有如今才两岁的朱允熥。
一个没有母亲、没什么才能的普通皇孙,在朱允炆面前算个啥?
尤其这位皇孙的母家还是执掌兵权的蓝玉,这就注定了,朱元璋不可能放任外戚坐大的风险存在。
与其如此一门心思地把自己跟朱标、朱雄英绑死,倒不如把鸡蛋多放几个篮子。
蓝玉可倒好,恨不得全家都塞到东宫去!
缺心眼啊!
“叔叔,您方才不是说,东宫那边觉得现下不大方便安排……”
蓝承张张嘴,刚想婉拒,可话到嘴边就被蓝玉大手一挥给打断了。
面容显得凶神恶煞的蓝玉此时笑得格外开心。
“哎呀那只是不方便安排差事,你去东宫伴读,有甚不方便的?又不是当差,读书而已,本就该如此!”
“好了好了,小承,你先回去准备准备,老夫也会遣人去教导你宫中礼仪,进宫后可别冲撞了贵人。”
他搓着手,满脸兴致勃勃:
“老夫且得给太子写一封信去,说说此事,你莫要在此碍手碍脚——”
“对了,此事若成,日后你便可与皇太孙同居一室,近水楼台,日后咱蓝家说不定还要指望你咧!等会儿你叫人回家去替你收拾一下,那破屋即日起便不再住了,听话,啊!”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啊……
这种时候才觉得,十四五岁的年纪,在家里真是讲话跟放屁似的,全无人在意。
蓝承一下颓了,冲叔叔有气无力地拱了拱手,答应一声,便耷拉着肩膀离开了书房。
而已经沉浸在为侄儿规划未来事业蓝图中的蓝玉,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模样,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便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出了书房。
扑面而来的风雪和冷空气,倒是让蓝承瞬间清醒了不少。
今天百转千回的想法和现实的遭遇,果真应了那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比在屋里时冷静许多。
如果能舍弃掉蓝家这层关系,那他大可以一口回绝叔叔的好意和安排,当个倔驴就是。
可自己这具身体家中已经早早没了父母,吃百家饭长大,连那一把子气力都是在田里干活和跟地痞打架练出来的,而不论是原主还是他本人,在如今这时代都是个半文盲。
舍了侯府的帮助,出去能干啥?
退一万步说,即便那不靠谱的谋士系统能帮他成就一番事业,开开挂,可是在官面上混也是需要资本的。
如今,永昌侯府,就是现成摆在这儿的资本。
“走一步看一步吧……”
蓝承吐出一口浊气,低声喃喃道:
“大不了这些年捞点油水,再跑路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