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南山已经?将当年路婉同谋寄来的那封信拍好的照片给了警方,路婉看到那些证词后,顿时?泄了气一样呆坐在椅子上。
过?了半晌,她?哑声问:“能让孩子们出去吗?”
木扬没出声,乔媛肩膀微颤,但情绪还算稳定:“妈,我想听。”
“……”
路婉抵住鼻下转了好几下才放开,她?轻吐一口气,缓缓道出当年的真相。
事实跟木南山他们所知道的并没有太多出入,唯一他们不清楚的是,当年为了给乔建振治病,路婉不仅欠了亲戚朋友的钱,乔建振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乔建振一死,这笔债务自然就落在了路婉头上,没有钱就是寸步难行。
一个?婴儿耗得不仅仅是钱,还有时?间与精力,偏偏路婉什么都缺。
她?什么都怕,怕高利/贷找上门来因为还不起?钱打断她?的腿,怕他们带走孩子,怕儿子生个?病自己都没钱治,怕他这辈子都要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歹念一旦在心里冒了头,就会不断生根发芽,怎么都灭不了根。
路婉把?身边最后一笔借来的钱给了当年那个?同事,和她?合谋了一起?偷梁换柱的事。
可她?不曾想,她?掉换的不仅仅是两个?孩子的人生,还有众人知道真相后要痛苦煎熬的后半辈子。
警员问:“既然身上那么多债,为什么还要养大调换的孩子?”
路婉僵硬一瞬,她?不敢去看乔媛的眼睛:“本来没想养。”
年轻的她?犯下错事,可生活的压力让她?没时?间问责自己的良心,调换孩子成功后,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卖掉这个?女婴换一笔钱,以此来还债务。
可那个?年代的女婴不值钱,路婉找了很?多途径也照顾了乔媛很?多天,才谈到了一个?合适的价格。
这是一窝人贩子。
孩子本以为交出手,可路婉听着街上有人讨论,说西边村子里有户人家小?孩被拐卖了,找了两年终于找到了,肾被割了一个?,腿被打断了,被人为控制着痴痴傻傻在街上乞讨。
路婉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没办法,小?婴儿的哭笑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还没回到家就后悔了,立刻跑回去要人,可人家买家都谈好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路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生生断了一根手指,才将年幼的乔媛抱了回来。
乔媛怔愣地呆在原地,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街坊邻居口中听闻到的母亲为救自己而断指的事情真相是这般不堪。
不是街坊邻居口中那样,她?被人贩子拐卖路婉为救她?而断指,而是路婉想要卖她?却又中途后悔。
乔媛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木南山深吸一口气,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木扬看着路婉的缺了一指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解别汀的衣角。
解别汀将其轻轻扯开,将衣角换成自己的手与木扬交握着。
有了路婉自己的供述,当初的真相全然明朗,乔媛成了所有人同情怜悯的对象。
多可怜啊,本该一生荣华富贵吃喝不愁活得跟千金一样,最后却在这犄角旮旯的小?城里活过?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前二十年。
而她?本该享用?的一切资源,都被另一个?孩子占了去。
多让人愤怨不平。
叹惋过?后,众人散去,路婉被带走暂时?关押起?来。
“咳——”
木扬再也没法控制,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生理性?的眼泪溢满眼眶,反胃的感觉不断在咽喉上涌,可胃里已经?空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木南山手忙脚乱地将水杯递到木扬嘴边:“这是怎么了?”
木扬拼命的摇头,他紧紧攥着解别汀的手,在他掌心颤颤巍巍地写了两个?字:回家。
解别汀微怔,他轻抚着木扬的后背,试探地问:“回我们的家?”
木扬费力地点点头,像是哑巴了一样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木南山看着儿子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追了出去叫住解别汀,把?他拉到转角去说了几句话:“你们先回去也好,好好照顾扬扬,这边我们会解决好的。”
解别汀嗯了声。
木南山蹙着眉头,有些局促不安:“扬扬会不会、会不会恨我们……”
解别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前世也是这样,木南山和姚鸢最纠结的事莫过?于是木扬在恨他们把?路婉送进监狱的所作所为。
“不会,是他自己报的警。”
木南山有些错愕,过?了许久后他才出声问:“你帮我试探试探扬扬的意思,我是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打算起?诉路婉遗弃罪。”
解别汀:“……”
木南山眉头锁紧:“我怕她?想要回扬扬,可这么多年,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扬扬都是我们的亲儿子……”
“我明白?了。”解别汀应允,“我先带他回家。”
“……好。”
解别汀走到木扬身上,用?指腹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别哭……我们回家。”
木扬没法回应,喉间只勉强发出一声急促嘶哑的短音。
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安静又脆弱,明明他是此件事中最大的受益者,可如今看起?来,他却又好像是最大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