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千的车没有停在正门口,她站在台阶之上,眺望远方,他还在稍远一些的位置,应该正朝这边走来。
这区区等待时间,云月竟觉得时间漫长,还有微微的期待。
晏千来的时候,身边是带着两个助理的,他们都看见不远处的云月,像是知道什么,都识趣地暂时离开。
没去料想她来这里等,身影混于夜色之中的男人轻轻皱了下眉头,快步走过去。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什么——
本想这样说说她,看到她那张浅笑嫣嫣的美丽面孔,话就卡在喉间。
她一笑,他就觉得,她什么错都没有。
“你可算来了啊。”云月抬起微微冻红的脸蛋,“等你很久了。”
“怎么不进去等?”
“刚看到你的车,就出来看看。”
晏千抬手,很自然地抚过她的腕,冰凉凉的,她生了一身冷骨头,夏日也常常手脚冰凉,冬天就更不必说了,日日姜汤都救不了。
他的手温热,轻轻松松就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握于掌心,“进去暖暖。”
云月低头看去一眼,许久未见,他牵起手来那么地自然,弄得她微微不自在,不过也没把手拿开,只说:“爷爷在西厅。”
老人家在西厅,那边的人自然就多了,然而其他厅的人也不少。
晏千问道:“想好怎么和爷爷说了吗?”
“啊?我吗?”她慢吞吞,“我还以为是你说。”
“我说的话,爷爷以为你是被我拐骗的。”他淡笑,“你要是不怕你老公的腿被打断,也可以让我说。”
“……”
这人的适应能力真真是强,娴熟地自称老公。
云月想了想,点头:“那让我准备一下吧。”
她该怎么和老爷子关于她和晏千结婚这件事。
细想一番,他说的不是没道理,平时在老人家心里,他就是个不太注重感情的人,要是拉着她告诉爷爷说,他们结婚的话……确实有点拐骗良家少女的感觉。
云月要组织琢磨语言,他们就不急着去西厅,先上楼缓缓。
这会儿人都在楼下,楼上就没什么人了。
晏千不知从哪里搜刮出一个暖宝宝,往云月怀里一揣,“拿着。”
她刚才在寒风中没站太久,手还是放在口袋里的,即使这样,双手还是许久捂不热。
有了专门暖手的,云月总算回了温,两只手吞吞从暖宝宝里伸出来,轻轻戳了下旁边刚刚和助理打完电话的晏千,“我好像知道待会说什么了。”
“嗯?”
“就说我们一直在偷偷恋爱,恋情长达五年,然后都老大不小了,想要结婚。”云月忍不住为自己的小聪明点赞,“到时候看爷爷的反应,他要是很高兴的话我们就告诉他已经结了,要是犹豫的话,再想其他办法。”
“偷偷恋爱五年,谁信?”
“为什么不信啊……”
本来想同他据理力争一番,突然想到什么,云月咽下说到一半的话。
那时候……连家里的保姆都觉得,她喜欢晏南风,心思昭然若揭,怎么着都藏不住。
可大家都不知道,她不过是依赖一个人的关心而已,依赖当时他能给她家的感觉……
触碰到这个敏感话题,连空气都变得微妙起来。
“对了,二哥。”云月主动跳开不愉快的话题,“你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说,在国外买了礼物吗?”
晏千双眸幽墨,“嗯。”
“是……什么啊。”她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他说带礼物之后,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好奇,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呢。
夫妻之间经常戴的,她也只能想到那个了。
本来她就怀有极大的好奇心和怀疑性,而后又听男人不无意味深长地道一句:“晚点再说吧。”
“……”
晚,晚点?
这是几个意思。
这岂不是和她想的意思更贴近了。
也是,那个东西,晚点才能用……
云月抬手,指腹轻轻摸了下脸颊,不知是手刚才没捂热还是脸上温度过高,反差感太明显,怕被发现异常,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她紧张好奇又不安,晏千则半分都没有,这个给她充分考虑对爷爷坦白的说辞的时间里,他顺势去一趟书房。
晏老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爱看书,古今中外都有,因此晏家的书房做设得十分宽敞,有点像个小图书馆。晏老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看看书,有事的话,晏老也会在这里教训人。
对书房,晏千是不陌生的,这会儿看见靠近门口的地方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包装。
这些都是小辈们送的礼物,太多了,都没处放。
云月跟着观量一番,问道,“你送爷爷什么礼物?”
他知道她没东西送后就把自己先前准备的让给她了,事情紧急,不知道他有没有备份。
“随便挑了个古董。”晏千说,“助理待会送过来。”
很少有富裕人家的老头子不爱古玩,所以这些闭眼送就行了,不会不讨喜的。
没多久,果然看见助理敲门进来。
几个黑色西装保镖护送一个盛放在方形透明保护罩内的东西进来,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来,云月对这些不予了解,看上面的标签和助理介绍,大概了解到是个錾刻银壶,约摸波斯萨珊王朝时期左右,从一位老收藏家手里买来的,属于有价无市。
云月好奇问:“现在不送给爷爷吗?”
“礼物太多,他老人家记不住。”晏千说,“东西先放着,明早再和他说。”
她不免一笑,还真是这个理。
礼物准备完,时间也差不多,他们是时候该过去给老爷子贺寿以及公开一下身份。
先前云月提的建议,不是不能用,强行编造的话,兴许老爷子上年纪后,可以糊弄过去。
离开书房,晏千准备带她过去的时候,云月磨磨蹭蹭很长时间,轻唤一声:“二哥……”
这一声,不比往常清灵,反倒甜腻腻的,像是有什么撒娇话要说,比往常叫人更要命。
以至于男人垂眸落下的目光更深一个度,“嗯?”
“你帮我这么多……”她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又是给她事业上的帮助,又是老爷子这边,就连出个差,都带回来礼物——虽然这个礼物,是她需要准备才能接受的。
云月不回送点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
前段时间剧组杀青,她又定角,老赵就把分红给她了,因为是小角色,并不多,不过够她送一个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在晏千注视下,云月从包里取出一个方形小盒,里面躺卧一条精致的藏蓝领带,细节为刺绣工艺。
看他一直没说话,以为是不太喜欢,云月本来打算拆盒子的动作停下来,小心翼翼,“我第一次送男人这些东西,是不是不太好看,我可以去换……”
“没有。”他说,“你挑的不会差。”
这一句相当于给她一个很大的鼓励,于是三下两下将盒子拆开来,取出里面的领带,这款颜色深重大气,是她挑选很长时间才选出来的一款,价格要了她一半的演艺费,看他喜欢,云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她将它拿到他眼前,“你要不要戴上试试?”
不合适的话,还可以调换,虽然她觉得以他那样一张面孔,哪怕系个地摊货也系出高级感。
男人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东西递过来也没接,反倒是很自然地来一句:“你帮我吧。”
“啊?”
“不会吗?”
她迟疑地点头,她还没学会领带的系法,只看柜台小姐姐示范过一两遍。
“没关系。”他说,“随便系。”
“……”
这怎么能随便系啊。
想到他可能只是想看看领带的效果,云月便没有多想,纤弱小手举起领带,“那你头低一点点,我帮你——”
“好。”
两人的身高差还不小,云月还得踮起脚尖来够他,他虽然低下头,两人的距离却不小,导致她还得往前挪两步,过程中腰身突然多了一只手,很自然地将她往前靠拢。
云月被动地扑到他怀里,拿着领带的两只手覆在男人的胸口处,隔着衣物感受到有力的心跳。
那一瞬间,她心跳也加快了。
低沉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慢慢来,不急。”
云月红着脸,“嗯。”
搭在她腰上的手一直没松开,她调整好状态好就从容了些,专心致志回忆领带的系法。
晏千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上移,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拐角,靠近书房的长廊有个放置物架的三角区,位置不小,供人休憩短谈,离窗口近,还可以抽根烟。
他那样随然地看过去——看到他那大哥晏南风指尖捏着早已经燃灭的香烟尾,骨节处泛白,那张向来温润如玉的脸色此时变得讳莫难懂,愈发地阴郁,是很少被外人看见的样子。
晏南风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离开热闹的人群来楼上窗口抽根烟的时间,会注意到从未想过的这一幕——他那从来没和女人交往过的二弟怀里抱着纤弱的女孩,就像是拥于一件上好的瓷品,指尖微拢,小心翼翼,将力道收到刚刚好。
那女孩的面孔,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
竟然是云月。
那一瞬间,晏南风呼吸丧失一般,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指间的香烟随之被压到掌心里,烫到肌肤里,他仿若毫无知觉一般。
晏千这边好似在系领带,可两人之间的氛围被调到极致,彼此呼吸交织,他低头看她懊恼又自责的模样,听她慢吞吞道歉:“不好意思,我好像系不好……”
“嗯?”
“等我下次学会了,再给二哥系吧。”云月将领带收回到手里,抿唇一笑,“好不好?”
“嗯。”
听他这样应,云月就放松很多,还是下次慢慢学会后再来吧。
领带都拿走了,她的腰身还被男人轻轻搂着,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云月迟疑:“二哥……”
“领带没系好。”晏千另一只手轻轻捏过她的下颚,“那能给二哥亲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