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雯提着一大兜药品走在路上, 经过老街街口的时候不知为何脚步一顿, 似有所感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街道幽深, 黑黢黢的看不真切,只有古旧的青石板路被月光映出了惨淡的颜色。
她收回视线,淡淡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今天鬼使神差的次数格外多, 就好比上午在门口遇到的那个血人,按照她往常的做法肯定是送医院,但在看见对方祈求的眼神时居然犹豫了, 然后真的就那么将人背了回来。
大概,她是在那一刻想到了自己生死未知的丈夫,想着他若是遇到了这种事也会有人像她一样冒着风险去救一救。
梁静雯攥了攥手提袋,加快脚步往家赶去。
床上安静躺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 有鲜艳的红色顺着绷带渗了出来, 在浅色的薄被上晕开了一团, 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梁静雯放下袋子赶紧过去试了试他的额头,随即被那滚烫的温度烫的缩了缩手指。
“不行, 再这样下去人都得烧坏了。”梁静雯咬了咬嘴唇,决定送他去医院, 陷入昏迷的青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半睁开了眼睛。
“你醒来的正好。”梁静雯一只手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薄被, 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脑后打算将他扶起来,“你身上的伤口太深了,止血粉根本止不住,我得送你去医院缝合并且给你输血。”
“不。”沈同此时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但仍旧本能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腕,从动作到语气都强烈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拒绝。
手腕处传来一阵滚烫的温度,梁静雯垂眸看着那个面色潮红虚汗不断的青年,态度意外的强硬,“由不得你。”她利落的将人扶了起来,弯腰给他穿鞋,“我是医生,你是病患,现在开始听我的。”
沈同浑身乏力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看着蹲在地上已经给他穿好了一只鞋的女人,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暗芒,他艰难的动了动手指,从储物戒中掏出两个药瓶,声音沙哑的道,“我有药,白瓶的外敷,红瓶的内服,能止血退烧。”
说到这里,他急急的喘了口气,望着闻言仰头看过来的女人,眼神平静却执着,“我不能去医院。”
不能,而不是不想。
两个字透露出了很多的信息。
梁静雯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然后视线落在那两个药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之前给他清理伤口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这个药瓶。
沈同精力不济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见她不动便吃力的将药瓶往她眼前递了递,梁静雯最后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她接过药瓶,语气硬邦邦的道,“好,我再试一次,若是你的药还不管用,那么不管你说什么有什么苦衷我都会送你去医院。”
“好。”听到她这么说,沈同松了口气,神经一松,整个人软软的朝着床榻倒去。
梁静雯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小心的扶着他躺好,解开了他被血浸湿的绷带,朝着他的伤口撒了些白色药瓶里的粉末,那粉末很快的融入到伤口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往外汩汩流动的鲜血便停住了。
梁静雯见状连忙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撒上了一层细细的药粉,然后取出红色瓶子里的药丸加水给他喂了下去。
许是那药的效果真的很好,沈同服药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梁静雯伸手试了试他的温度,额头仍旧发烫却不再烧手。
瞥见他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粘糊糊的粘在身上,梁静雯起身去房间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出来,面不改色的给他换下了染着血迹又被汗水泡过的衣服,顺便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身子,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半点羞赧尴尬,心态稳如磐石。
然而她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她给人换衣服的时候,躺着床上呼吸清浅的青年浓密的眼睫突然一颤,像是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很快归于平静。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梁静雯才关上灯,关上门离开。
而就在她离开不久,床上的青年于黑暗中睁开了暗沉深邃的眸子,朝着门口的方向静静的看了半晌才无声的阖上双眸。
.........
第二天一早,梁静雯做好了早饭,五岁的儿子梁念已经自己洗漱好乖乖的坐在了板凳上。
“妈妈早上好。”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乖巧又软糯。
“念念早上好。”梁静雯弯了弯眼睛,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今天妈妈有事要出门一趟,一会送你去隔壁叶奶奶那里待一阵好不好。”
“好。”梁念拖着小奶声回道。
梁静雯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这小奶音给融化了,她捏了捏儿子肉肉的小脸蛋,给他盛好了饭菜后,端着一个托盘去了隔壁。
她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响应,梁静雯以为对方还没起,便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她就发现了不对。
床铺被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摆着一套穿过的睡衣,床上已经没了半个人影,她放下托盘,走过去试了试床铺的温度,冰凉一片,人显然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
她的视线滑过叠的整齐的睡衣,随即一顿,俯身从上面捡起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便签。
“银行卡没有密码,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感谢你昨天救我的报酬。”
字迹遒劲洒脱,风骨上佳,一看就是练过很多年。
梁静雯神色淡然的将银行卡收进了口袋,小纸条撕掉扔进了垃圾桶,端着托盘又回到了餐厅。
她是一个医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自己付出了劳动得到了报酬是理所应当的,她拿的心安理得。
但是其他的,能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