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上说起来好歹也算书香门第,自己没混出个名堂却不能苦了儿女,就想让儿女们多学些礼仪规矩,多认几个字,如此将来总能遇上个好人家。
可让花君年没想到的是,自己和娘子在外风餐露宿挣的银子都让母亲用来贴补二房了,到头来还落个窝囊透顶的名声,而女儿以前却什么也不敢说。
缓缓走到舒瑾玄跟前,花君年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性子,语气沉重又严肃的问道:“瑾玄,你告诉舅父,我和你舅母这些年捎回家里的银子,你外祖母从未送到你们家书塾去?”
舒瑾玄最是清楚表妹这些年在家里所受的委屈,只是这妮子和她那母亲一样,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心疼着父母在外挣钱不易,不愿他们为家中事情烦心,所以凡事宁可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绝不轻易吐露。
此刻见舅父问起,他也不好直言,故意轻咳了声,转而言道:“眼下还是先替表妹打赢了这场官司......”
“本就是他们做的孽,他们还想害我女儿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花君年一声怒吼,顿时明了了一切:
难怪舒家老太太会不喜欢自己女儿。
谁会喜欢一个一直在她家里打秋风的无耻之徒。
沉吟间,他愤怒的搬起院里的木盆就径直砸了下去,吓得胡南汐立刻止住了哭声。
花君年心痛的上前环抱住一脸漠然的花如锦,不停哽咽道:“都是阿父的不是,是阿父懦弱才将你害到今日这般田地。”
随后转过身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胡南汐痛诉道:“母亲这一生都在靠着卖儿卖女为荣,以前是哥哥姐姐们,现在竟然轮到我的女儿了,以前家贫,父亲薪俸微薄,你为了一家生计我姑且可以理解为迫不得已,可如今你是缺吃还是少穿,竟然如此糟践我的如锦啊。”
胡南汐一生改嫁三次,虽是生了十五个儿女,可最后却仅养活了五子一女。
饱尝过各种心酸,她对子女们自小就在灌输着攀龙附凤的观念,为了银子甚至不惜将刚成年的长子入赘给比他大十来岁的吕家寡妇为婿,将五女儿卖给财主家的儿子冲喜,因过了病气,没两年就死在了财主家。
三儿子为了贪图别人家的财产,更是与人私通合伙谋害其亲夫,被县里判了个腰斩于市,正因如此让花家子女多年都抬不起头来。
回想着这些辛酸往事,花君年已是声泪俱下:“儿子的确是没什么出息,可儿子也是你亲生的呀,如锦同样是你的孙女啊,你为何就偏心偏到了如此地步?我娶白薇虽说没提前与你商议,可她进门这些年对母亲可有半点怠慢和不敬?”
面对他的质问,胡南汐和花君煦皆是哑口无言。
“母亲口口声声说白薇是家里的灾星,那母亲扪心自问,若不是你当年苦苦相逼,三哥何至于误入歧途,四哥与四嫂又怎会被你硬生生拆散害得四哥病逝于赴任途中?而我......又何至于因有个杀人犯哥哥只能远走他乡?”
老大、老二成亲早,又有吕家、孟家相护,唯独他,不但痛失了两位最亲近的兄长,还得沦为众人嘲笑的笑柄。
花君年此时嘴上如同生了刀子般,再无半点情面可言:
“当年父亲因公殉职,母亲让二哥顶了县衙的差事,我念他是兄长我认了,可我这些年在外再苦再累也从未向母亲索要过半分父亲的抚恤银,反而是将挣的银子尽数捎回了家中,就是盼着母亲和二哥一家能够善待如锦,你们就是这样待她的?
静默许久后,他重重的吐出几个字:“分家吧,既然你们怕受连累我也不强求,咱们各扫门前雪,这次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定不会让如锦继续在窦家受难。”
说完,愤怒起身,拉着蔡白薇和花如锦母女就气匆匆回了内院。
趴在院门处偷听的花幼恩、花沐阳姐弟得知要分家,脸上却无半点不高兴,都兴奋的围在花如锦跟前小声询问道:“阿姐,往后我们真的不用继续待在这院里了吗?”
“嗯。”
花如锦抿唇点了点头。
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见花君年这般硬气有钢骨,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原主没能等到这一日。
进入西厢房,花君年就翻箱倒柜的寻来所有家私,摊到桌面上,看着舒瑾玄和花如锦,饱经沧桑的眼眸渐渐温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