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学堂,张先生不能甚至不敢教的太好,兆安城里的人都有一些势利眼,瞧不起城外的穷人,自然也包括给穷人教书匠,自己无依无靠,教的太好容易招惹有心人动心思,肯定是歪心思,到时不免会有麻烦。
若真想更进一步,则只能去兆安城里,找那些专门教课多年的老夫子了,张先生至多帮人写信举荐时润色两分。
陈景没有多想,只是后来选读了一本《千文字聊以解闷。
学堂孩子朝气蓬勃,晨读书声琅琅,似乎只有这一刻所有的人才把喜怒哀乐抛掷一边,只余圣贤书。
除了某个吃饭太多,不能低头、张嘴说话都麻烦的家伙。
正午时刻,张先生一声“放课!”,顿时一屋鸟兽散,崔英做为学堂“先生之下第一人”,带头冲锋。
早上喝粥造成的圆滚肚子,中午饿扁,已经造反叫唤了,陈景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这让他想起乡亲长辈们的一句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撒野一般往家里跑,崔英门外先大喊一句“师父,我回来啦!”
进门以后再连接一句“董爷爷!饭做好了么?”
看到孟恓会不咸不淡的喊上一句,“孟叔。”
不出意外势必会引发后俩位的调侃,“怎么对自己的敬称不是第一位啊?”
往往这个时候陈景才踏进大门,打声招呼就直奔灶房当个小帮手。
午饭不错,有两只烤鹌鹑,两个小娃可以抱着啃,也用不着争抢。一大盘野山椒炒肉,这道菜味道有些极端,味道极好又极辣,也算是故意克制两个小饕餮的菜式,毕竟长辈还是要有下酒菜的。还有一盘拌凉菜,大热天吃这个也算是舒爽。
饭后两个孩子小睡一会儿,继续站桩打桩,约莫一个时辰,被师父喊停下,示意坐到自己左右。
穆鸿风待到他俩坐下后说道:“师父这次回来带了一些东西,实为难得的好东西,对你们以后的修行多有助益。”
崔英问道:“师父,是钱吗?”
陈景斜她一眼道:“你自己俗,别把师父也想的那么俗。”
崔英不服气道:“有钱啥都能买到!”
再看一眼师父,嚷嚷道:“师父,我说的可对?”
居中的男人只是眯着眼,不理睬两个小人的斗嘴,开口道:“之所以给你们说这些,纯粹就是提前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日后你们就要吃苦了,不是一般的苦,会让你们哭天喊地,后悔从娘胎里面生出来的那种!”
男孩女孩听完师父的话愣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从来没听过师父说语气如此重的话,连话痨的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当然了,带给你们的好东西,也是为吃以后的苦准备的,如果承受不了这份苦,按书上说的‘饿其体肤,劳其筋骨’,你们做不到的话,好处好东西也似手中沙粒慢慢流逝。
反过来讲,你们经受住了考验,留给你们的东西也会让你们受用一生。随着你们走的越远攀登越高,这些好处近乎无穷无尽,现在的你们是无法想象的。”
崔英低头想着师父刚才说的话,再抬头看去师父,扣弄记下手指头,来回两次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吃不了以后的苦头,师父你会嫌弃我吗?”
穆鸿风看着她,只是略微思索便说道:“会的。不多,但肯定会有的。”
这个时候,不能再哄骗他们了。
崔英撅着嘴巴有些恼火。
陈景想了想开口道:“师父,如果以后我尽了最大努力,依旧不能让你们满意,或者干脆说我不成器,我还会是您弟子吗?”
穆鸿风听到后,看着这个弟子清澈眼神,以及旁边同样听到提问而盯着的女孩,对于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了如指掌,笑着柔声说道:“你俩永远是我穆鸿风的弟子,也是我的孩子。”
两个小人听到后,神情明显都舒展开来,嘿嘿傻笑,穆鸿风则是给他们后脑勺一人一巴掌,让他们休息一下,后边还要继续练习。
一直到晚饭以前,崔英的站桩拳桩一直不停,陈景继续用受伤的手提剑练习劈砍。
吃饭的时候崔英,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已经被汗水浸透,陈景的手臂已经颤抖不止。
匆匆吃完晚饭,两个小人就想去睡觉,今天的气力感觉已经被榨干了。
穆鸿风没有拦着,只是嘱咐他们还要早起,以后每天都要继续且加倍,两个小人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就回屋了。
三个长辈继续在院中小酌,等到月上中天,穆鸿风抬头看向空中明月,知道差不多该做正事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晚,只是真的踏出那一关键一步,还是心坎作祟。
曲弹手指,一束光射入桂树,桂树从下到上躯干一阵抖动,在原来的桂树上一层幻影脱离出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由整棵树的树叶形成的“伞盖”,不断扩张,几十息的工夫,已经把整个院落包围起来,还有向外延伸的趋势。
这棵“幻树”生长出来后,院内还算皎洁的月光朦胧了起来。
穆鸿风看到这棵幻树完全包裹住院落后,大袖一挥院内其他东西,包括桌椅板凳,甚至其他两间茅屋都收到了袖子里,一些遗落的小东西全都收走了。
走进两个孩子的卧房,如出一辙,再次收走其他碍事东西,屋内只余两张床铺。
看着床上的熟睡的两个孩子,深呼一口气,轻喝一声“镇”。
对两位老友点头道:“该动手了。”
从袖中乾坤袋摄拿出一枚菱晶,散发柔和的白色亮光,才一出来,就伴随低吟雷鸣声。
院内像是自成一界,桂树与“幻树”之间慢慢开始积蓄出了些许翻滚乌云,中间还夹杂着细小如丝线的闪电,闪电细碎,声威却是浩大,轰隆之声连绵不绝。
孟恓看到这枚菱晶,眼皮子不自主的跳了两下,抱怨道:“因果太重了,一般人接不起啊。”
穆鸿风说道:“现在就头疼,等会儿你不得抓破脑壳。”
孟恓晓得再无矫情的余地,直接问道:“要我怎么做?”
穆鸿风指着悬浮空中的晶体,对着孟恓嘿嘿笑道:“砍它。”
“啥?”
院中雷鸣炸响,不再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