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荡着往家走的崔英,猛地回头看向北城某个地方,死死盯着,等了良久无事发作,抱怨一声“都他娘没胆。”继续赶路。
稍后片刻,北城某座阁楼内,白面待少女完全看不清踪影,这才推开窗扇,心道:“这个小霸王果然机锐,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隐患。”
对于这个小霸王,他两年前也曾有过耳闻,只是等到清理北城街巷帮派时已经不见其人踪影,如今回来不知是例行下山历练,还是本家就在附近,不管是哪种,都让自己不得轻举妄动。
传闻中还有离奇说法,若是跟踪那个小霸王,越了城墙就会出事,从无例外,若果真如此,暗地里肯定还有其他人。
不过看她对待城里人更像过客,但愿她背后师门视众生如蝼蚁,不会坏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大计。
思虑片刻后还是决定给那位大人书信叙说一番,天塌山来顶,自己听命行事便是。
崔英回家推开屋门,看到陈景还在打坐,没去找骂的打搅他,爬到自己的床板上,摸出枕头下面纸页,上面简明写着百十来个字,她背的半生不熟,也就没能再次吸纳灵气,好在师父没让她死记硬背。
崔英试着静心,逐字逐句默读,不得不说比打架难多了,打小她就不喜欢读书,能读一些小说传记就不错了,她在学堂里面只是学会读写一些字,至于什么文章诗句之类的,字句分开大概都认识,合在一起只得干瞪眼了。
不懂有不懂的好处,至少助眠,眼皮越来越沉,终于任由纸页覆面酣睡过去。
南聿洲四季温差不大,给一些别洲人士总结出个“全年无冬”,从春到夏,从夏到秋,过渡顺滑默契,不经意间就要感慨岁月流光,入秋到来年春天,似乎只是冷上那么几天,意思一些,就算是过冬了。
对此,南聿洲本地人已经习惯,感触不多,对外地人来讲,则是爱恨皆有。
如今晚秋,有段时日没见落雨,围河而建的兆安城里还是有些闷热,白天忙碌的人们,脖子上搭着围巾,等汗水四溢时顺手擦一把,再骂一句贼老天继续忙活。
乌衣巷巷口摆着一张四方桌,杜诚武正独坐于此,身旁是帮里最亲近的两个兄弟,一个作护兵,一个作放哨,再远些还有零散几个人。
一帮主干都现身了,丰年巷那边不管是瞎了或是胆子怂了,都该明白,该做的要做,该来还是会来,该谈还是要谈。
“大哥,他们来了。”
杜诚武眯起眼看向丰年巷,四五人一起走向这边。
打交道这么久了,互相之间都不陌生,打头之人就是青龙帮的帮主郭杰,这人不知道是打小穷怕了,还是纯粹喜欢显摆,整日绸缎披身,头饰首饰繁多,比个娘们还能惹眼,看他身后几个人,皆是“一脉相传”。
虽说能作为敌对帮派,肯定有些本事的,可帮里的弟兄打心眼看不起丰年巷这些晃人眼的王八蛋。
那几个人施施而行到丰年巷口,郭杰“恍然大悟”疾走两步,“呦,这不是咱们杜帮主嘛,这么闲情逸致,竟然来这巷口喝茶,我说今天出门怎么眼皮直跳,原来事情出在您这儿啊。那我就要厚着脸皮讨一杯茶水喝,沾沾喜,沾沾喜。”
说完不客气的坐到对面自斟自饮,身后几个兄弟围绕着他散开,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郭杰才喝一口,轻轻皱眉,显然不合胃口,放下茶杯倒起苦水,“哎呀,杜老哥,北城明面就咱们两个帮派了,看似赚的盆满钵满,可活得战战兢兢啊,说不得哪天搁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就动了,咱们两家过的日子堪比生死一线了。”
杜诚武讥讽他道:“这就是你们最近犯了疯狗病一样,四处寻衅我手下弟兄的缘由?”
郭杰拍下桌子,如梦初醒道:“你看我忘了这茬了,这段时日对弟兄们管得松懈了,我回头就去骂他们替老哥出气,杜老哥德才兼备,容人有量,别与他们见识。”
杜诚武戳穿他的装疯卖傻,“行了,郭帮主,这里没有美人坐陪,你我又都两看相厌,今天是邀你来把话说清楚的。”
郭杰豪爽大笑道:“还是杜老哥爽快,你只需说,小弟但无不从。”
听他这么讲,杜诚武更是心虑,这家伙就是个喜欢说大话、反话的主,今天估计谈不成。
杜诚武压下心中不悦道:“早前咱们北城被清理,只剩你我两家帮派与两条巷子,我以为城主没想赶尽杀绝,留着我们这些余孽算作缓和,毕竟兆安城本就不是善地,只要我们不再扩张,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不过近来探查,城主府里面的客卿出走北城频繁,我自认没做出格的事,不知道郭帮主你们那边是怎样的?”
郭杰两手一摊笑道:“我没本事去触南城霉头。杜老哥说的我这边也清楚,可看到了、知道了又能如何?是包子还是刀子只能等着呗。”
杜诚武不快道:“既然话已经说开,那咱们这些匹夫贱民,多半是要被宰了!”
郭杰突然面向南城破口大骂,“真他娘的!一点儿余地都不给留了,往前一百年,你们南城还不是一个鸟样,现在想做良民就想把我们这些贱民斩草除根,丁点儿道义都不讲,当年大军怎么没绞杀了你们,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眼下生死边缘,不知道郭兄可有良策渡过此难。”
“能有什么办法,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路呗,换地儿接着苟活。”
“不如你我结盟如何,至少多一分生机。”
“哎呀呀,就等哥哥这句话呢,若是早知道哥哥心意,兄弟我早就屁颠儿屁颠儿赶过来了。”
“贤弟何须如此,你我联手,定能让南城顾虑三分。”
话说至此,立时沉寂下来。
两人都知道该说重点了。
杜诚武尽量放缓语气道:“不如你们帮派并入我这边吧,只要兄弟答应,你我平起平坐是应当的。”
郭杰皮笑肉不笑,“我也正有此意,凭杜老哥身手,过来我这边之后,只要是老哥看中的,你随便拿,就算是想要我媳妇,我都不带眨眼的。如何?”
“没得谈?”
“看来就这样了。”
郭杰起身,“杜帮主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说不得明日杜帮主就能带着兄弟们杀到丰年巷深处,咱这就恭侯大驾了。”
说完一拱手,招呼一下几个弟兄,转身回了丰年巷。
杜诚武脸色阴郁。
即便大难临头,北城帮派也毫无信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