钭问鹏立起身,一把摘下斗笠甩出船外,矮瘦单薄的身形彻底显露出来,老态龙钟,稀松发丝随意披散,比之采花大盗,更像苦难渔人。
秦飞华点头道:“难怪找了许久。就是我亲自来过眼,也要辨认多时。”
钭问鹏面对昔日仇敌,客气拱手笑道:“江湖人嘛,脸面和活着至多取其一,不像大宗师,鱼和熊掌都可兼得。”
说完看去失魂落魄盯着白净男子尸首的奇白芙,嘲笑道:“只是又死了一个姘头,还舍不得了,不就是一副好皮囊么,临月湾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个,你还想给他吊丧啊?”
奇白芙听后收了哀怨神情,转头冷眼道:“我不可怜自己男人,难道可怜你。
不对,确实应该可怜你,为了练功,形如枯槁到你这地步的,哪个见到不心生可怜,哈哈哈……”
钭问鹏听后,脸色不善道:“碎嘴婆娘,回头收拾你。”
奇白芙看一眼二楼火势,不依不饶道:“那你就赶紧的,要不然这艘船就是咱俩棺材,还注定是水葬,我可不想和模样丑陋之人葬一起。”
钭问鹏直接越过秦飞华,来到女子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还不过瘾,再补上几脚。
“臭婆娘,这几年长的白净就开始得瑟了,忘了自己早些年黄脸婆的本来面目了?要不是我运气差,说不得如今你我互换下场……”
女子拿手护住脸面,叫嚣道:“你个狗东西,打死我你自己过吧,你运气差也不是我使的绊子,反正你也不是好人,活该有此一劫。”
秦飞华没有去看这对“正牌”夫妇的打闹,转头看向周遭,刚刚还平静的渔船,这会儿纷乱起来,一瞬间想到刚才刀下冤魂所说的小仙师,看样子是打算硬闯进来,也好,若是连硬闯都做不到,那就没资格与自己交手切磋,更别提报仇一事了。
钭问鹏一脚踢在奇白芙肚皮上,这次可算让这婆娘消停了,啐口唾沫道:“整天看你和那个小白脸腻歪,看得老子直想吐,老早就想宰了他,你这婆娘居然还护着,真是不知好歹。”
回头看向秦飞华,拱手道:“见笑,见笑。”
后者问道:“心里有数了?交出财物,舍去半条命,留下半条命继续苟活。”
钭问鹏讶异道:“咦,才几年没见,秦大宗师怎的耳朵变得不灵光了?我可没说过那些话。”
秦飞华单手驻刀,说道:“前些年我们交手,你的功夫是在你婆娘之上,如今应该也是如此,可你真觉得能在我手上讨的到好?不如乖乖认命了事,总好过折骨断筋皮肉之苦。”
钭问鹏怪笑不止,有大仇已报的畅快之意,“江湖总是新人换旧人,秦飞华,你这宗师的大好头颅,我这旧人,今日就要试着摘上一摘。”
秦飞华来了兴致,“哦,试试看。”
钭问鹏重重一跺脚,蜷缩起身子,口中吐出不成言语的嘶吼声,似痛苦喘息又如舒爽无比,片刻功夫之间,原本瘦弱之人更是骨瘦如柴。
秦飞华眉头紧锁,随着面前之人身躯面容越来越凄苦,内里气息却越来越足,本来炼气的修为,越发水涨船高,最后竟然有了合气趋向,诡异至极。
看着体弱却气盛,极端气象的男子,秦飞华嗤笑道:“原来是邪门功夫,攫取生机转化修为。攀至合气境就这般模样,那冒险闯进传说中的金丹境,岂不是要当场暴毙而亡。”
骨瘦如柴的钭问鹏如同饿殍,面目狰狞之极,满足的看着自己双手,嘶哑嗓音道:“有得就有失,咱可不像大宗师,有师门传承啥都无忧,功法是欠缺了一些,可差不多攀升一境,你就不眼热?”
秦飞华长叹口气,“以往你俩只是触犯人间律法,顶多被人授首以正法典,我这里是存了私心,让你们苟活至今,既然改邪归正无望,那今日我也只得狠下杀手,为世间斩去邪魔。”
奇白芙捂着绞痛肚心咬牙道:“即便我们是邪魔,那也是被你逼的,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寻,我俩也不至于此。”
钭问鹏晒然一笑,扭头道:“还知道谁是外人,死婆娘还不是太蠢。”
后者看他一眼,满脸厌恶的扭过头去。
没有习得那半部功法前,两人面目都如常人,患难与共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床笫之好还是有的。
自从在深山破旧观宇中意外找到了残存功法,两人日趋极端,一个逐渐丰润白皙,另一人反而未老先衰,造化弄人就是如此,最后两看相厌的两人分开独过,人间礼节自是不得,看不顺眼对方,又不敢真的一拍两散,凑合着过吧。
钭问鹏脚尖骤然发力,一个突进冲向秦飞华,双拳齐出,杀他不奢望的,只是期望最短功夫压制住这老匹夫,稳压他一头就可以,最好的结果是让他自行退走。
攫取生机转化修为,只用猜想就知道有缺陷,要么寿元大减,要么境界是趋实的伪境,好死不死,两夫妇习得残缺功法两样全都有。
奇白芙也是在发觉后放弃了继续修习,而钭问鹏被秦飞华逼的怀恨在心,明知有缺陷仍旧义无反顾,还用早死晚死都是死,给自己打气。
秦飞华持刀身横于身前,挡住了钭问鹏双拳,刀身传来一股大力,直接被推移两步。
疤脸大汉心惊,看着只剩皮包骨头脆弱不堪,力气却是大的惊人。
既然如此,直接抽刀出鞘。
“锵”的一声,刀身出鞘,斩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