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幸灾乐祸道:“首先,你得做的城主才行。其次,日后你即便坐上城主宝座,老子但凡有这个念头了,随时弹你脑壳。”
小姑娘面容有怒意,瞅一眼后边的陈景,收回目光后对崔英说道:“效忠于我,我许你一生荣华富贵。”
崔英嬉皮笑脸道:“老子钱财无数,偏不告诉你。”
假小子也大气起来,“钱财如粪土,你看不上也不奇怪,你若助我成事,这山窝城,我老大,你老二,城内城外数万人可供你我驱使”
小姑娘话没说完,被崔英一手按住头顶。
崔英说道:“啥?你老大,我老二?你一直都是这么傻大胆么?”
小姑娘脑壳发疼,不敢直视这个大高个的目光,赶紧说道:“我身负大义,城主的位子,理所应当是我的,你顶多做我的护国将军,还想怎样?”
“老子要是点头,给你清除阻碍,扫清登顶城主的道路,肯定要杀不少人,还要防备别人造你的反,忙前忙后,里外都是老子的事,最后老子还要坐你下首,凭他娘什么?”
崔英一手将她丢远,回头对小景道:“你没说错,这小姑娘脑壳有些拎不清。”
小姑娘不甘心就此作罢,在外边喊道:“回绝我的好意,早晚没你们好果子吃。”
崔英朝外边瞪她一眼,小姑娘捂着脑门落荒而逃。
等看不到那个落魄身影,崔英来到陈景身旁,抢过茶碗来上一口,问道:“她再敢来,我来应付她,你不用多管。”
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流民,陈景叹口气道:“有人造反,也不全然都是错。”
傍晚时候,崔英拉着陈景照旧去吃喝一场,顺嘴问陈师傅一起去,被后者一口回绝了。
陈师傅不是不好吃喝,只是也得有个度才行,铁匠铺里忙活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遭不住,也就败家子才不心疼手里的钱。
崔英懒得理会外人想法,拖着陈景去昨日那家饭馆,实惠管饱,饭馆人气鼎盛,热闹非凡,虽说没有唱曲的艺人,附近桌上的大嗓门不时传来一些江湖轶事,也是极为有趣。
行至半路,好巧不巧又遇到假小子,陈景拦住想要作怪的崔妞,对这位苦大仇深的小姑娘说道:“走吧,与我们一起。”
小姑娘躲避崔英不怀好意的目光,提防道:“去哪儿?”
崔英大手一捞,揽住她肩膀道:“去吃顿好的。”
小姑娘挣脱不开,问道:“断头饭么?”
“你整天想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崔英扳着她脑壳说道。
本以为多出一个小人儿,也破费不了多少,不过崔英看到她埋头痛吃的样子,晓得她经常挨饿,连添两次饭菜,总算塞满了小姑娘肚皮。
小姑娘打个饱嗝,挑着牙缝问去陈景,“那天你其实看出我是去送死了吧,既然救了我,干嘛不好人做到底,帮我重振家门荣耀,你也能跟着光宗耀祖。”
陈景摇头道:“我可算不是好人。”
小姑娘拿起对面酒杯,不顾劝阻,一口闷下,忍着辛辣道:“有好心就是好人。”
崔英看她脸颊肉眼开始泛红,幸灾乐祸再给她续上一杯,说道:“小家伙,别再白忙活了,我俩本事太大,你用不起。还不如来一场今朝有酒今朝醉,晚上也好睡得安稳,明日事明日毕,等睡醒了再说。”
疾恶如仇一般再闷一口酒,小姑娘恶狠狠道:“我也想开了,只要你俩帮我报仇,城主的位子,不坐也罢。”
崔英来上一句,“总算不那么傻了。”
陈景看她整个小脸通红,显然酒劲上头了,温和说道:“你想报仇,这天经地义,找人帮忙,也是应有之事,我晓得你身无所有,可你不该拿道义去逼迫别人,更不该死缠烂打纠缠,以你如今的境地,别人帮你,是你攀高枝遇贵人了,不要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的你,没那个资格,别人也不欠你。”
小姑娘眼神慌乱,希冀问道:“我要是改,你们能帮我报仇吗?”
陈景摇头道:“今日我们喝酒,说不定明日我俩就会离开,你就别在我们身上多费心思了。”
小姑娘不再言语,提起酒壶喝闷酒,一口接一口,饮酒如喝水,和老酒鬼没两样。
酒壶见底,双颊生泪。
人生在世,恩怨情仇总会有,奈何少年受,不忍也得忍。
出了饭馆,走上一段路,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肚子里的翻江倒海,扶着一棵枯树吐了个稀里哗啦,将那会儿吃进肚里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
崔英拉着她后背衣裳,以防她吃“回食”,埋怨这个小姑娘真的是“白吃白喝”一回。
树枝有一只乌鸦嘎嘎叫唤两声,小姑娘抬头看去,惨然一笑,扭头看着陈景道:“那天,我就该死了的。”
小姑娘踉跄起身,退步而走,连声念叨几句,“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形似酒鬼的小姑娘念叨完后,踉跄脚步离去。
崔英于心不忍起来,想给她找个像样的住处,陈景拦住她,指着刚才飞走的乌鸦道:“有点儿蹊跷。”
崔英琢磨片刻道:“乌鸦和狗都是畜生,说不定就和邹老魔有关,咱跟过去看看呗。”
说罢便拉着陈景跟过去,再拖沓片刻,那扁毛畜生就要融于夜空,飞没影了。
醉眼蒙眬的小酒鬼照着记忆,在知安城巷弄七拐八拐回了家,不过是一处长方几步的破屋子,屋顶只遮住了半间,胜在隐蔽,这才让她一个小姑娘占了便宜,不然城里城外数万流民,哪里会轮到她。
刘慧莲躺倒草席,仰望夜空,怔怔出神,这般无助,已经不知多少日月,往后岁月兴许还是如此,这等煎熬,让她感到度日如年,且生不如死。
小姑娘听得一声鸦叫,回过神来,瞅去屋檐外那只乌鸦,生无可恋道:“带我去见他们,他们想要什么我都给,即便被他们剥皮抽筋,我也认了。”
乌鸦左右歪头看她几眼,猛地展开双翅,震飞简陋屋顶,俯冲而下,双爪抓住小姑娘肩头,振翅高飞,乌鸦身形迎风大涨,双翅展开有丈余,爪中小姑娘如同小鸡崽一般。
远处屋顶的崔英眯眼看去乌鸦飞去方向,迟疑不定道:“好像是去城主府方向。”
今晚无月,陈景也看得不清楚,不过那簇黑影似乎不曾落于城内,想了片刻后,陈景说道:“似乎是去了后山。”
剪子山后山,凿刻数条石阶,每隔几步就燃有火盏,于山脚蔓延,汇聚山腰平顶处,此刻一众黑衣人正轻声细语。
一声鸦叫划破静怡夜空,黑衣人齐声高呼,“恭迎神使!”
乌鸦飞上山顶,丢下小姑娘,瞬时变作寻常大小,振翅落在高台拱卫的步辇上,张口叫唤两声。
步辇之中有微光露出,里面传出一道嗓音,“当年留她一条性命做种,身负血海深仇,日积月累,如今已是恨意滔天,此次就用她敬献魔主,恰逢其时。”
刘慧莲醉意稍减,单手撑起半边身子,看向乌鸦,指着步辇道:“只要杀了他,替我报仇雪恨,我心甘情愿敬献魔主。”
周遭黑衣人大笑一场,一黑人开口道:“当年硬气如你父亲,胆敢违逆魔主,最后落个全家灭门的下场,如今你为了报仇,自愿供奉魔主,这岂不是让你全家死不瞑目?”
刘慧莲无助哽咽道:“我晓得你们都该死,可我没本事杀光你们,连一个都杀不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求老仇家来杀新仇家,能杀一个是一个。”
小姑娘拿出贴身匕首,在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对着乌鸦威胁道:“答应我,不然我宁死也不会便宜你。”
黑衣众人看去步辇,乌鸦扑腾两下翅膀,啄两下步辇,并未有何示意,这也让他们心弦松弛下来。
魔主喜怒无常,胆敢随意揣测魔主心思,往往隔天就会变作一个整日流淌口水的痴傻憨儿,这种前例数不胜数了。
“崔牛来也,休得猖狂!”
一声大吼,崔英砸在山腰处,可惜目测失算,没能落在平顶山台,整个人砸在山壁,而后弹在石阶,滚石一般滚去山下。
一众黑衣人从她口号喊出便盯着,而后眼看着她在石阶上滚落,越滚越远,就差直接滚落山脚。
“这人是谁?”
“城内暗谍有报,说是最近来的外乡人,有武艺在身,只是还未来得及试探。”
“深夜至此,不会是翻山而来吧?”
“刚才那一下,她若不死,应该是有这个本事。”
“那就不是一般的武人了,我等小心应对。”
“不过据说此人还有一个打铁的兄弟,不知是否跟来。”
黑衣众说到此处,抬头看到施展轻功飘落的男子,比起前边那个莽撞家伙,这人倒是稳重许多,可惜不是身着法袍,少了许多出尘气。
“哇呀呀,气煞我了。”
崔英跑回山腰这里,刚才那一下让她颜面尽失,太跌份了,指着这群黑不溜秋的家伙喊话道:“你们这里谁做主,站出来说话。”
蜿蜒山路跑上来许多举着火把的门人,将下山路口堵住,方圆十多丈的平台围拢个严严实实。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黑衣人指着落魄的刘慧莲,开口问道:“你们是想救她?”
崔英不耐烦道:“你哪只耳朵听到过我要救人?老子说了要见你们老大,赶紧的,别耽搁大爷回去睡觉。”
陈景则是一直盯着后边步辇,还有那只乌鸦,能够身形变幻大小,该是仙家术法,就是不晓得,步辇内的那位与乌鸦,谁主谁从?
一个满脸麻子的黑衣人想挑软柿子捏,甩出手里飞镖,直刺那个一直未曾说话的男子。
陈景头也未转,单手并指夹住飞镖,瞬时送了回去,比起刚才来势还要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