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林五儿知晓了那人接近自己的真实意图,也丝毫没有浇灭她心头的火热。因为她能看出被清澈所掩盖的眼底,那人极力压抑的心如乱麻。或是因为他也对自己有意,还是为了逃离那所谓的使命,林五儿都要将心交给那个已经不知所踪的人。
而方才,就算是已经履行使命般将一切交给了那个仿佛磁石般吸引着自己的躯体,她也心知肚明自己并不是为了使命而活着的。让自己心痒难耐,像个娼妇般丧失自我的并不是人与人之间所谓天生的牵绊,而是一件冷冰冰的物品和另一件物品般机械僵硬的吸引。
但就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如今的境地不由得让林五儿自嘲。
心也是随着澄水漂流不见了,而身也不由己地交给了一个甚至言不过三句的陌生人,空留在此地的只影,不过是被现实撕扯地支离破碎后一束倔强的游魂罢了。
“白月何往,辉洒却寒,君顾何伤,笑颜弥彰。无言说伤,却忘,云开复映笑靥何能忘,却亡,寒霜无路冷箭追亡。白月照天涯,愈全愈远愈形单。”
“如是我闻,雨中独吟易感伤,亦易感风寒。”不知何时,一把纸伞撑在了被雨水打湿的发髻之上,而林五儿脸上的精致妆容,那勾魂的嫩吴香,也是被雨水也不知泪水冲散了大半。
林五儿捻开了一缕遮在额头前的发束,声音中却含着些许方才忘情吟唱时所不曾有的沙哑:“公子醒了。”又抬起头看了看印着三秧春色的伞面,轻笑说:“艳阳天携伞出游,沈公子莫不怕被人指点。”
沈三水缓缓地说:“姐姐若是心疼我为你挡雨而徒受指点,便将尚书世子的去处告知于我罢。”林五儿整理了下仪容,却是突然斜靠在沈三水身上,眼神却是看着河面上雨水惊起的波纹,抬起头眯着眼风情万种地瞥了沈三水一眼,语调又回复到了彼时的娇媚慵懒,:“你这登徒子,占了美色不成还别有妄图。”
沈三水也是无辜的很,虽说隐隐猜到昏迷时发生了什么却也想装傻糊弄过去,不过就算是有所亲热,也不能无视怀中美人与谋反势力有所勾结的事实,轻咳一声,正声道:“姐姐莫要取笑于我了,沈三水在这画舫上如刀下鱼,砧上肉,身份性命俱是姐姐掌中之物,哪敢有所企图。”
“那便别谈其他男人,你欠我的一夜还未过去小半,”林五儿转过身将螓首斜靠在沈三水的胸前,双臂环抱住沈三水,仿佛是郎情妾意的甜蜜相拥。
沈三水只觉着心乱如麻,寒香入鼻是如此让人心笙摇动,却不由得让自己觉得不安,心一横,说:“姐姐心有所属,虽不知为何亲近与在下,我读书不多,自知之明还是存于方寸间的。”看怀中人没有反应,又鼓起胆子说了一句:“姐姐若是对我有所企图,直接说了便是,世子一事关乎重大,若姐姐能告知于我,任何要求我都尽量……”
啪!一个鲜红的掌印便被留在了沈三水脸上,虽很快就转过身去,沈三水还是依稀看见美人怒容中隐约带着的委屈和悲哀。林五儿背对着沈三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却仰起头任由雨水溅打在脸上,虽说如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般美艳,但还是让沈三水心头一紧,赶忙跑上前去挡雨。
“与你欢好不过是奴家的荡骨作祟罢了,公子多想了。”林五儿冷冷地说,“姜师不过是怀青河一介嫖客,与奴家也不过是露水之缘,若是知晓其去处奴家又岂有隐瞒的道理。”
沈三水听出了林五儿的不耐,但此刻却是得知姜师去处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且心中总有种预感,林五儿一定与姜师关系匪浅,便硬着头皮说道:“五儿姑娘身份特殊,朝廷知晓他与你有所接触,若是尚书世子在半年内不回天京,皇上便要下令诛杀的。人命关天,望姑娘务必给点讯息。”
林五儿冷笑两声,刚要说什么,沈三水突然改变了态度,语气却又变得轻松了起来:“姐姐既然不愿提,那我们便不提了。这寒香入酒我之前品来确是甚妙,本是春宵苦短饮酒作乐之良机。姐姐之前救命之恩我还未曾报答,还如此多嘴,是我不识好歹。”说罢作势要用空闲的右手抽自己的脸。
林五儿也未加阻拦,沈三水的右脸也多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自己下手还颇狠,借着月色还能看见丝丝血印。正要抽第二下时,林五儿伸手拦住了巴掌,目光复杂地看着沈三水与之前的期期艾艾不同的坦然神色,轻声问:“公子反复无常,究竟是要怎样。”
沈三水反手握住林五儿的右手,笑着说:“之前醒来时见船舱中摆着归还来的蕴含寒香的浮酒,我俩到船舱中共饮一晚,也算是不负姐姐好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