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出嫁的那天,平皇也去了。
平皇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招娣,她原本蓬乱的长发,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挽在脑后,原本经常带着灰烬的小脸此刻也是十分干净,原本打着补丁,不合身的破烂衣裳也变成了崭新的红装,和原来的那个她简直判若两人。
但平皇却发现,招娣那一双清澈干净,原本带着灵气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黯淡,整个人仿佛是木偶一般,任凭她的父母摆弄。
平皇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明的愤怒,他想冲上去和招娣的父母大声理论,想狠狠抽那个丑陋的王老爷一个嘴巴子,更想带着招娣离开这里。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这样,在众人一阵喜气洋洋的欢乐声中,招娣就嫁给了王老爷。
平皇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那一晚他辗转难眠,本来因为父亲外出安全归来的喜悦也不知为何被冲散了许多。
招娣虽然嫁人了,但平皇的日子还是在一天天的持续下去,他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种每天盼望父亲出海然后平安归来的日子中。
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随着平皇一天天的长大,终于也要到了成亲的年纪了,父亲托人给平皇介绍了一个隔壁村的女孩,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却十分温柔,平皇没有反对这门婚事,他明白父亲为了给他讨个媳妇所付出的努力。
父亲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两家虽然敲定了婚事,但女方却提出了一个很高的彩礼价格,高到平皇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的价格。
但父亲只是默默听着,答应下了女方提出的条件。
父亲是个老渔民了,捕鱼经验丰富,还有着自己的一艘小船,父亲就是乘着这艘小船经常和同村的其他渔民一起下海捕鱼。
为了给平皇挣到足够娶媳妇的彩礼,平皇的父亲比平常更辛苦了,他要在婚礼敲定下来的日期前,挣到足够的彩礼,于是父亲每天回来的时间便更晚了。
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日子,早晨出海打渔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听同村人说,那天晚上突然遭遇了风暴,父亲因为不舍得捕到的鱼,从而错失了返回得最佳时机。
从那以后,平皇变成了一个孤儿,那一年,他十四岁,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
父亲去世后,平皇便独自一人生活,隔壁村的女孩父母听说平皇的父亲死了,也解除了婚事,他们不愿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
不幸的是,平皇在一个夜晚感染了风寒,小渔村没有治病的先生,平常有人生病都是硬抗过去,如果扛不过去,那就只能等死。
感染了风寒的平皇身体本就瘦弱,更是没办法抵挡堪称死神的风寒,但他始终记得父亲生前对他说过的话,要当一个善良的人,因此,他走出了房门,朝着远处的山林间走去。
他不想自己死后给别人带来麻烦,死在野外的话,也省得别人给他收尸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快死了,也不愿麻烦别人。
平皇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丛林见走啊走,感觉身体越来越重,但他的脑中却浮现了父亲的样子,他是那么的慈祥,就站在那里向他挥手,他还看见了招娣,她还是那副破破烂烂小乞丐的模样,维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充斥着满满的希望。
平皇再也撑不下去,一头摔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做了一个好梦。
当平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所居住的地方,仿佛之前的事情就是一场梦而已,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在屋中还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老人没有跟他说自己的名字,只是问他愿不愿意拜他为师。
平皇知道是眼前的老人救了他,于是没有过多犹豫,就选择了拜老人为师。
在之后的日子中,平皇一直跟着老人四处游历,他们走过了无数名川大河,也去过无数禁地秘境。
平皇跟在老人身边,学习了他儿时只存在父亲口中的神仙神通,仅用了五年时间,修为就已经达到了封皇之境,速度之快,旷烁古今,那一年,平皇十九岁。
封皇后的平皇,辞别了师父,再次回到了他生活过的小渔村,他想再见见招娣,也想祭拜一下父母。
村子还是那样,十分破旧,和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平皇回到了他和父亲居住的那座小屋,小屋早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到处是蛛网和粪便,没人会关注这座小房子,除了这里的主人。
祭拜完父母后,平皇来到了王老爷家,想见见招娣,但却被告知,在他离开的第二年,招娣就离世了,抑郁成病,郁郁而终,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喊出了一个名字。
平安。
安平安,这就是平皇的名字,那一刻,这位天资卓绝的平皇,泪流满面。
也就是从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原来对招娣的那种感情,就是爱,而招娣也爱着他,只是可惜,那时的他太过弱小,只能眼看着最爱的女子嫁给别人,却无能为力。
纵使现在自己有了纵横天下的强大力量那又如何,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一刻,平皇感到了深深的迷茫和自责。
从那以后,平皇终生未娶,游历世间,立志要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在那里没有男尊女卑,女孩不会再被逼着嫁给不爱的男人,人们也不会因为生存而冒着死亡的风险出海打鱼。
可他最后失败了,他的理念是对传承了无数年世俗观念的挑战,遭到了许多人的抵制和排斥,人们认为他是异类,将他与邪人画上等号,最终在一场大战中,平皇身受重伤,陨落于幼时那座渔村的小屋内。
出生在此,死亡在此。
平皇虽然失败了,但他的事迹却感动了许多人,人们将他的尸身与招娣合葬在一起,建了一座坟茔,后世称有情冢。
想完平皇的故事,莫良心中暗叹一声,强大如平皇那样的绝世天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像苏家这样的小家族呢,面对强大势力的压迫,他们也只能是引颈就戮。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苏家,一进大门,便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的尸体,个个枯瘦如柴,宛如干尸一般。
苏文正见状脸色难看,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很快平复了心情,带着莫良向着庭院身处走去。
”灵儿,灵儿。“
苏文正一边走一边高喊,心中焦急万分,见到路上那一句句被吸成人干的尸体,苏文正就是一阵心急如焚,唯恐自己的女儿也向这些下人一样遭遇不测。
”父,父亲。“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莫良和苏文正齐齐转头望去,只见一脸苍白的苏长龙正扶着墙壁,向着这边喊着。
”长龙,你没事吧?“
苏文正急忙上前问道,一脸关切之色。
”我没事,就是有点虚弱,对了,父亲,长灵怎么样了?“苏长龙微微摇头,随即焦急地询问道。
”还不知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长灵。“
说罢,他丢下苏长龙向着苏长灵所居住的小院赶去。
”真没事?“
莫良看着一脸苍白,一副病秧子一般的苏长龙问道。
”没事,让莫公子见笑了,只不过,莫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长龙见莫良一身血污,不由得有些诧异。
”哦,没事,只是有些用力过猛罢了。“莫良随口敷衍道。
”用力过猛?“苏长龙微微一怔,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却没在多问,而是道:”莫公子知道刚才那覆盖整座城市的黑雾是什么东西吗?我一接触那黑雾,顿时感到全身的灵力都被封禁了,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而最可怕的是,我亲眼看到一个下人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句干尸,仿佛全身血液都被黑雾给吸走了,这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可怕?“
”我也不知道。“
莫良摇摇头,不愿跟他说关于化灵阴气的事情,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知道的多了,只会徒增恐惧而已。
过了一会儿,苏文正终于回来了,他一脸庆幸的开口道:”灵儿没事,只是血液被吸收了许多,整个人比较虚弱而已,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听到苏文正说苏长灵没事,苏长龙微微松了口气。
莫良开口道:”苏族长,既然都没事了,那我先回去疗伤了。“
苏文正连忙道:”疗伤要紧,等一会儿我会派长龙将我苏家收藏的一些疗伤资源送到小友住处。“
莫良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小院,莫良一头栽倒在床上,连衣物都未来得及脱下,此时他才感受到全身传来的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痛的他咬住床单,额头直冒冷汗。
强行催动大无量锻体术的后遗症出现了,莫良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升腾起来,灼烧着他的身体,在缓缓回复着莫良的伤势,同时也在缓慢增强着他的肉体。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莫良强行催动大无量锻体术对敌,使得他全身皮肤撕裂,但也算是在另一种程度上捶打他的体质,使得他的肉体更上一层楼。
疼痛的感觉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当莫良感到全身疼痛开始消退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从床上站起,莫良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他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床沿,这才避免摔倒,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一身血污,夹带着汗水,贴在身上,使得他浑身难受。
不用看,莫良就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和乞丐没什么两样。
摇摇头,莫良出门打了些水,简单将身体擦拭了一边,换上新的衣衫,这才感觉全身一阵舒爽,连精神都振奋了一些。
正当莫良洗漱完毕,准备打坐恢复伤势的时候,门外传来苏长龙的声音:”莫公子在吗?“
莫良走出房门,就看到气色好了一些,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苏长龙捧着一个木盒,站在门外。
见到莫良出来,苏长龙道:”莫公子,这是父亲托我送来的疗伤丹药,另外父亲还说了,最近两天他要处理一下府上的事物,可能会忙不开身,三天后他会设宴款待莫公子,父亲还说请莫公子务必要到场。“
”三天后吗?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莫良点点头,收起了苏长龙递来的木盒,开口道。
苏长龙拱拱手,告辞离去。招娣出嫁的那天,平皇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