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在一起,我心里也踏实,苏源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直接跟我说,我帮你收拾他。”
苏淇明明笑着,眼里却隐有泪光。夏玥看着这个刚满三十岁的女人,鬓间已有了白发。
父母离异时,苏源尚小,父亲长期酗酒不着家,他是被这个大九岁的姐姐拉扯大的。
苏淇已经过了三十岁,却还迟迟未成家,无非是放心不下这个弟弟。现在苏源也大了,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不再需要她庇护了。
长姐如母,她作为姐姐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可以彻底放下包袱,为自己而活了。
夏玥跟着苏源一次次将杯子斟满,敬眼前的女人。
于是下楼回家时,她的头开始晕的厉害。在属于冷玥的朦胧印象中,饮酒并不是件需要注意的大事,导致她忽略了人类夏玥的酒量。
夏玥是个安分守己的大学生,鲜少饮酒,这次猛然灌了大半瓶白酒,身体难免吃不消。
拖着越发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便不省人事。
然而梦境却再次鲜活起来。
肩膀上的痛楚不断折磨着神经,但她的奔跑速度丝毫不减。深宫中的沉寂被打破了,无数火把聚集,撕开夜色,伴随着“捉拿刺客”的喊叫。
一支箭矢贯穿了肩膀,她利索地把露在外面的部分折断,又撕下衣角,胡乱地绑住伤口。
留在血肉里的箭头已经来不及处理了,当务之急是及时止住血,避免暴露自身行踪。
她侧身翻进一个庭院荒芜的偏殿,暗自祈祷能躲过这一劫。
将门栓好后,她轻舒口气,借着月光打量藏身的房间。
这里的陈设极为简单,房间整洁得毫无居住痕迹,因此她完全没怀疑此处会有人,若是有侍女和守卫,早该被外面的动静所惊动。
她摸黑在房间里寻找能处理伤口的工具,内侧的屏风后面,却突然传来微弱的咳嗽声。她陡然一惊,抽出随身携带的淬毒匕首,绷紧全身肌肉,缓步走过屏风。
月光落入屋里,像是地上结的薄霜。帐帘撩起的床铺上,隐约可见一个平躺着的身影。
伤口因为肌肉蓄力,再度往外涌出鲜血,但她不予理会,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举起的匕首折射出幽蓝色光泽。
床榻上是一个苍白的少年,同她差不多年岁的模样,脸颊微瘦,鼻梁高挺,眉眼俊朗,露出的手臂却是病态的瘦削,半透明的皮肤下,青白色血管清晰可见。
少年倏而睁眼,平静地注视着床边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双很奇特的绿眸,让人联想到幽深的潭水,美丽,却过分死寂。
这是一双让人心生悲悯的眼睛。
她的心猛然一痛,强烈的情绪撞碎了按部就班的梦境。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陡然失声道。
“苏源?”
梦境轰然崩塌。
夏玥从床上惊坐起,心跳频率快得吓人,梦里的一帧帧画面犹在眼前。
那个男孩的长相与苏源并不相似,可他身上有某种东西,直令她心颤。冥冥中,好似久别重逢。
天刚蒙蒙亮,借着微薄的晨光,夏玥突然觉出了异样。
柔顺的黑发铺满了整张床,甚至垂落到地上。她的头发一夜之间,长得长至脚踝。
手指甲呈现出锐利的弧度,她无意识的动作便轻易划烂了床褥。
夏玥足足愣了两分钟,确认自己不是仍在梦中。
她把头发拢在一起,在腰间缠了两圈防止被绊倒,然后迅速去客厅找来剪刀,对着镜子比划半天,按照原本记忆中的长度,在及腰处剪断。
断裂的青丝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没留下半分痕迹。
可当她处理指甲的时候,工具却应声断裂。她想尽了方法,可这层结缔组织变得坚硬无比,宛如从指尖衍生出的兵刃。
最终直到窗外的晨光一点点明亮起来,她只能怔怔地坐在床边发呆,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阳光,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