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晌午时分。
在东堂署事完毕的天子曹叡,声称今日将归去御花园与皇后同乐,让诸近臣自行离宫归去。
就是待诸近臣行礼离去后,他却让驭者将车驾转来了崇华后殿,且在用过午膳与小憩罢,还让人悄然召来了中护军蒋济。
对此,已然在中枢任职十年的蒋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在他看来,贼吴孙权已然迁都扬州建业了,且再复与巴蜀重申盟约了,自然也会频繁跨江入寇淮南。如此,天子有召无非是心血来潮,陡然有了计议淮南兵事的心情罢了。
毕竟,今庙堂之上并无他事。
且在天子吸取了石亭之战的教训后,每每贼吴有了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召刘晔或者自己来问策。
只不过,似是贼吴孙权现今也没有异动啊!
在春夏之交时,镇守淮南的前将军满宠因为提前得悉了江东大严的消息,便早早在遣兵马进入西阳作好迎战的准备,令孙权兵船未发便知难而退了吗?
难不成,入秋后大江支流水位涨高,令贼吴又有了来犯的心思?
带着疑惑,不敢怠慢的蒋济急匆匆赶来崇华后殿。
就是进殿之后他便有些愕然。
只见偌大的后殿内,天子曹叡独自在一堆绢帛、金银细软、皇室珍玩以及华丽异常的嫔妃绫罗服饰中挑挑拣拣,听闻殿外侍从传报他到了,也不等他行礼便挥手催促道,“蒋卿毋庸多礼,速来为朕参详一二。”
这是......
想效仿前朝汉灵帝在宫中设肆集作乐吗?
看到许多嫔妃绫罗服饰的蒋济,眼角不由抽了抽,先是很恭敬的行礼拜过后,才“唯”的一声小趋步来到天子曹叡的身侧。
心中还没想着如何委婉发问一声呢,便见曹叡双手举起一件嫔妃的服饰冲着他展示着,满脸笑容的发问,“蒋卿,此衣物在城中肆集可值多少钱啊?”
自是一个五铢钱都不值!
就连白送都没人要!
因为谁敢要这种天家之物了,第二日就会被有司定个谋逆的罪名,族诛!
“回陛下,此衣物无法作价。”
虽然心中有些不知所然,但蒋济仍缓声回道,“此乃天家之物,非肆集可有也。”
呃?
闻言,曹叡略微顿了下。
且还略带着些许不甘的喃喃了声,“竟是不行。明明,朕都让郭妃挑选出最寻常的衣物了.....”待将衣物如同败絮般随手扔去一旁,他又挑选出一对玉璧再次发问,“蒋卿,此物呢?可在城中肆集做卖否?”
当然也不行。
蒋济都有些无奈了,“陛下,此物虽无有天家痕迹,然却过于贵重。可为私下珍玩,或为陛下赏赐功勋之物,但却无法在民间流通。”
“哦~”
语气悻悻然的应了声,天子曹叡再次将玉璧随手扔下。
旋即,又在诸多珍玩中挑拣了片刻,方怅然摇头抓起一匹绢帛,感慨道,“看来唯有此些绢帛可用了。唉,少府令杨卿为人刚亮公直,驳回了朕想动用宫廷财物之意。”
不是,身为天子尚且穷困如斯邪!
竟想着变卖宫中珍玩与嫔妃的绫罗衣物来筹钱?
蒋济再也按捺不住,执礼而问,“臣狂悖作言,陛下富有四海,天下万物皆乃囊中物,今何为汲汲于财帛邪?”
“无他。”
天子曹叡轻轻放下绢帛,“欲赐与卿耳。”
竟是欲赏赐与我?
何故也?
蒋济再次愕然。
因为就在夏六月的时候,他上疏以前朝诸多权臣乱政为例子,声称号为“宰辅”的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的权柄太重,谏言曹叡当多取英才俊良之士、分中书省之权,不可使庙堂之中有专任之吏。
而曹叡对此上疏也很满意。
虽然没有依谏言将中书省的权柄拆分,但下诏嘉奖蒋济才兼文武、服勤尽节,并转迁为护军将军(资深中护军,职权不变)、加(官)散骑常侍。
这边是他的疑惑所在。
石亭之战后才升迁为中护军的他,仅任职一年的时间便加资重之号,已然是非常的殊荣了!
如今才仲秋八月,才过去了两個月,竟又有财帛赐下?
他并非佞臣啊~
无功无迹的,如何能接受累番恩赐呢?
“陛下恩宠,臣感激涕零。”
当即,蒋济躬身作谢,朗声回绝,“然而,请恕臣不敢受赐。陛下,臣近日无有尺寸之功,受之惶恐,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