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开了,如果还有挂念的就是爸爸和妈妈,这些天虽然在家他不怎么说话,他想在走前再为这个家尽一次责任,他一个人把家里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一只脚跨在窗户外边一只手抓住窗框把几块几年都没有擦拭的玻璃擦得干净明亮,他还把家里所有的被褥和爸爸妈妈的衣服平生第一次全部洗了一遍。
有天晚上,爸爸和妈妈回来了,三人一起吃完饭,一直不说话的他突然说:“爸,妈,我看电视上有给父母洗脚的节目,我也想给你们洗脚”,爸爸端着碗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没说话,妈妈说:“你这孩子,没事儿的,你心情不好多呆几天爸爸和妈妈不会说啥的”,显然妈妈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觉得能给父母留下的就这么多了,如果还有什么相欠的就下辈子还吧,他觉得谁都不理解他,上次爸爸的一巴掌让他觉得生活中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没了,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理解他。现在,这些是是非非在他心里已经无足轻重,他不想再沉浸到过去痛苦的回忆之中,所有的能想到的告别都做完了,下一步就是直面生活的积压和不被理解的孤独做个了断。
今天他专门去了趟菜市场,用了一个下午精心给爸爸和妈妈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准备了啤酒,爸爸六点多下班后放下工具包又去接妈妈了,很晚才听到楼下三轮车的吱纽声和液化气罐与平底锅碰撞的叮当声,当爸爸和妈妈进门看到儿子精心准备的一桌子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爸爸歪着头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说:“不过年不过节的,花这个钱干嘛,晚上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了,还是多想想你的工作吧”,妈妈也说:“这得花多少钱啊,省着点以后还要给你找对象用呢,晚上做点粥就行”,魏晋特别的平静说:“爸,妈,你们别说了,我就想跟你们好好吃顿饭”,说着把凳子给爸爸妈妈摆放好,看着他们洗好手把筷子缓缓地递给他们,他眼角有点泪花极力抑制着“爸,妈,我敬你们一杯酒”,妈妈说:“这孩子这是咋了,搞得神神叨叨的,我不喝,你跟你爸喝吧”,爸爸还没有端起酒杯,魏晋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给爸爸和妈妈每人夹了一口菜,放下筷子说:“我不想吃了,胃不舒服,我躺一会儿你们先吃吧”,妈妈责怪地说:“这孩子真是的,喝什么酒啊,还是空心酒,这喝下去能舒服吗”。魏晋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床边早已准备好了一杯白开水,足足一大把白色的药片也准备停当,此刻他反而出奇的平静,就等着爸爸和妈妈睡觉后自己静静地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世界。
几十分钟过去了,妈妈还在厨房准备明天的韭菜和面团,爸爸过来敲了敲魏晋的房门说:“晋晋,饭你还吃吗,不吃我就收拾起来了”,魏晋在里面应答“我想睡觉了,不吃了,你们收拾好早点休息吧”。
魏晋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等待着客厅里人静声息那一刻的到来,今晚爸爸和妈妈好像有什么事儿还在忙,隔了一会儿,听见妈妈在他的门口轻轻敲门,并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吭气,听见妈妈说:“没事儿,他睡了,你把裤腿挽起来吧”,接着又听见爸爸“哎呦哎呦”地说:“你慢点擦药啊,这一大片磕掉的皮还没结痂呢,这抹上跟火烧得一样生疼生疼的,哎,都怪他家那个保姆在后面追我,这黑咕隆咚的本来晚上去就没看清路,这家伙一脚踩空没掉那个排水井都是好的,哎呦,慢点,轻点”,妈妈说:“你把烟和酒送过去就没见他人”,爸爸说:“他没在家,不过我该说的都跟他老爷子说了,再说了我也不想他在家,过了这么多年师傅反过来拎着东西求徒弟,我这脸上真挂不住啊”,妈妈说:“这不为了晋晋嘛,咱们还要啥脸啊,只有人家还念着过去的师徒情就好,就怕这多年了,人家想不起咱了,这晋晋的事儿不就黄了吗”,爸爸“嗯嗯”地应答着,妈妈接着说:“还去小陈那里吗,人家都当处长了,这多年咱也没去看看人家,你说冷不丁地去求人家,人家会不会不认咱啊”,爸爸说:“哎,谁知道啊,就这样了,豁出去了,下个月他老丈人过寿,咱们提前给他送份礼过去,就说是看望老爷子的,你那里还有多少钱”,妈妈说:“给小李家这烟啊酒啊,就花了五千多,这要再准备一份的话,哎呦,真是舍不得啊,一份就顶我俩月起早贪黑干的,真是心疼啊,你爷俩要是打架没有摔那些酒啊烟啊的这不省下了吗,真是的”,停了一会儿,爸爸说:“那到底还去不去啊,这可真是挣钱针挑土,花钱浪推沙啊”,妈妈说:“去啊,咋不去啊,这不去晋晋的工作能把稳吗,只有人家给咱晋晋安排个工作,就是再花钱我也愿意......”,
里面的魏晋躺不住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拉开房门,羞愧,愤懑还有一种莫名的勇气像平静的海面投入一颗炸弹,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正在涂药水的爸爸妈妈被他这突然的开门惊呆了,魏晋对着爸爸和妈妈几乎是哭着喊道“爸、妈,我哪里也不去,明天就跟我妈去汽车站,我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卖馅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