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做了个噩梦,梦里先是一片黑暗混沌,然后戚慈提着剑冲出来,满手是血大杀四方,吓得她不停逃;后来又梦见在爬山,身体一颠一颠的总也不消停。
不过就算在梦里,她鼻尖也总是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似草木一样好闻,叫人觉得心绪平静、十分安定。
霍忍冬动了动手脚,感觉身体藏在被窝中暖洋洋的,她缓缓睁开眼,见床头坐着个熟悉身影。
霍忍冬悄悄看了他侧颜两眼,唤道:“公子……”
戚慈转过头来:“醒了?”
她撩开床帐起身,这才看见屋内布置精致文雅,不太像是普通城镇的客舍模样。
“我们这是在哪?”
戚慈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好像是叫寒鸦门。”
霍忍冬一愣:“就是琼海秘境附近的那个小宗门吗?”
“正是。”
“……公子,我是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我抱你进来的,你都昏迷了如何能御剑,难不成你还想自己走上山。”
霍忍冬嘴唇嚅动,半天说不出话,她控诉一样望着戚慈,随即后知后觉的发现,梦里好闻的那股气息就是这男人身上的气味。
他倒是坦坦荡荡,毫不设防。女子则脸红了,白皙面颊灿若云霞。
戚慈还挺喜欢看霍忍冬露出这样表情的,比她平时正经的模样灵动的多。
他好笑地看着她:“这点杀人的场面就吓晕了,我真是意料不到。这一帮恶人,他们手底下死掉的亡魂没准可以把你吓傻。”
“我没有那么弱,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知道,毕竟你是亲自手刃前夫、杀夫证道的女中豪杰。”戚慈揶揄她。
霍忍冬:……
戚慈带她上山是要借小宗门的宝器用来测灵根,一般有这种功效的法宝都很巨大,非宗门、家族不会存放。
寒鸦门修习的也是以剑入道的法门,不过因为地势偏远,只占了大陆灵脉极细极细的一条,从上到下也不过几十口子人,修为高的很少,在修真界如同沙粒。
霍忍冬第一次来到正经的修仙门派,发现这里和秋水镇很是不同。
偌大的一座孤峰,寒鸦门占据了山顶最好的地段,各不同风格的大小洞府依山修建,偶有几座稍大些的木质楼宇,有鸟雀飞舞环绕,应该就是他们的学堂、大厅之类的地方。
此刻门内众人没有修炼,不论老少全都站在上山的石阶路旁,静悄悄望着他们,眼神诡异。
霍忍冬跟在戚慈身后,走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对。
年纪大的修士们低眉顺眼,有的甚至不敢抬头;而年纪小的弟子们一个个面带愠色,一副敢怒不敢言,把自己脸都憋紫了的模样。
被这些目光瞪着,霍忍冬只感觉如芒在背,她心里打鼓,暗暗猜测,戚慈恐怕上山的方式并不十分友好。
她硬着头皮穿行过寒鸦门的门派众人,一路目不斜视。
在民间,如果有陌生人二话不说闯进她的家,逮床就睡,还要拿走她家的农具。霍忍冬恐怕会抄起烧火棍直接把人打出去。
戚慈修为高深,寒鸦门众人自然是不敢打他的。
或许是那些气愤的眼神太过凝视,他脚步一顿,寒凉的目光扫了一圈,原先面露不忿的小弟子们就全都脸色煞白,匆匆低下头不敢再看。
戚慈径直来到山顶一处水帘洞口,朝她招手:“来。”
水幕后应该是寒鸦门的门派重地,本不允许外人闯入。霍忍冬虽然觉得于礼不合,但心底里却很想搞清楚自己的灵根,于是只能抬手朝寒鸦门众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口中道“见谅”,也弯腰钻进了水帘洞中。
待二人身影完全消失,有名年少的亲传弟子气不过:“师父,这人是谁啊?怎么如此狂妄自大,完全不把师门放在眼里!”
弟子身旁的白须老者缓缓叹息:“世上哪有他不能闯的地方呢。年纪轻轻却辈分极高,按道理,我都该称呼他一声师叔祖的。”
……
水滴冰凉,像是帘卷珍珠。
霍忍冬两手遮着眉头踏过水帘,一抬头,见洞后竟然柳暗花明。
山顶有块巍峨巨石,其旁青松挺秀、花香果绿,还有一片巨大的瀑布从山顶奔流而下,声势宏大,疑似天河倾泻入人间。
在这样绝丽平和的景色里,连站在山峦之巅的那个抱剑男子,眉眼都仿佛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