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轻轻用力,玉石质地的印表面逐渐龟裂,瞬间碎成几块。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雷云已笼罩于头顶,将刚刚升起的太阳遮得严严密密。
黑暗里,那人的面容只能看清一半,一双眼蕴着暴风雨一样的愤怒,他薄唇微启,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找、死。”
狂风卷了起来,把所有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乌云中雷电“咔咔”的响。
那一瞬间,周彬不要命一样往后跑,口中发出怪嚎。
“救命啊老祖——”
他带着的周家散兵们不明所以,但人们都有趋利避害的潜意识,也都跟着狂奔。
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可能永远当猫的。
望着那头白发,霍忍冬心头激动,她想要扯住面前人的衣袖,但刚一抬手整个人就是一歪。
差点摔倒前,戚慈揽住了她。
霍忍冬闭了闭眼,感觉他往她口中塞了颗丹药,然后冷硬的声音响在头顶。
“别说话,你受了伤。”
她虚弱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戚慈眼中满是怒意,此刻是在极力压抑着不暴走。
他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戚慈弯腰将霍忍冬一把抱起,踏上飞剑。
她指了指远处高高的城主府阁楼:“去那里。”
戚慈当然感应到了当地陌生金丹的气息,他哼了声,几乎是咬牙切齿:“哪来的小家族,胆大包天占了一座城自立为王。”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周彬等人几乎是拿生命在逃跑。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不管是往东还是往西,进屋子还是跳进河里,落雷总能精准找到他们的踪迹,然后从头劈下。
不是说金丹期后才有雷劫吗?他们才炼气,怎么就会被天雷劈了?!
极度恐慌下,有人御剑、有人放出飞行法器,还有人甚至用了神行符,但不管速度有多快,就是跑不开天上这片雷云。
回头望去,街道上东一个西一个站着周家人焦黑的尸体,还维持着奔跑的姿势。
剩下的活人发出死到临头的惊恐怪叫。
“啊啊啊啊!”
城主府里的人当然也看见了那从外界飘来的诡异雷云,但他们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且如此……张狂暴躁!
落雷直接轰开府上防护阵,将镇守大门的两个私兵劈得头吐白沫。
戚慈一脚踹开紧闭的黑木大门,抱着霍忍冬一步一步走进来。
他面无表情、一头白发乱舞宛如修罗逢世。
府内残存的修士、家丁等等见他只有一人,全都举着武器冲过来,往往还没靠近几步就被威压震得跪倒在地。
戚慈抬头看了眼魔气弥漫的阁楼,脚尖一点,带着霍忍冬御空而上。
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等待着他们的,是苍老如树皮的周霖。
他裹着宽大的袍子坐在榻上,神态看起来十分平静,一双几乎不剩多少黑目的眼珠翻转,瞧了瞧他们。
周霖有些惊讶:“慈惠真君?真的是你……”
戚慈将霍忍冬放在屋角,转身面无表情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周霖嗬嗬嗬笑起来,整个人几乎弯曲成一颗球,下一瞬他飞身而起。
“是天衍宗又如何!!!我已无所惧——!”
话音未落,如蛛网般的白发瞬间从榻下飞出,往戚慈身上卷去,瞬间将他淹没在白发的海洋里,几乎卷成一颗蚕茧。
霍忍冬惊呼:“公子!!”
而在形似“蚕茧”的内部,戚慈一把拽住在眼前乱窜的白发,任凭自己被包裹成一个球。
他能听见霍忍冬在外头的呼唤,分离几日,他才发现她不在身边是如此令人不安心。他是这么怀念她喊他的声音。
戚慈绝不会告诉旁人,那天他在灵泉里疗伤醒来,几乎遍寻不到她的踪迹。后来又在山谷里发现了她遗留下的药篮,很显然她并不是自愿被带走的。
好几种猜测跃出脑海,那一瞬的愤怒几乎要冲昏头。
戚慈缓缓攥紧了拳头,眉目狠厉。
蜘蛛丝一样的白发在他掌心变成灰烬,然后那焦痕迅速往上蔓延,一直往脑袋上烧去。
周霖大惊失色,忙运功抵挡。但雷法与火法相连,天雷之火不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
戚慈徒手撕开蚕茧,连剑也懒得用,他瞬间飞到老怪物面前,灌注全力的一拳狠狠击过去。
只闻“砰”的一声闷响,周霖被砸得往后飞去,咕噜噜半天才停下来。
戚慈一脚踏在那团头发怪物身上,脸上连冷笑都没有:“早就堕落成魔修了,抢占这凡间小城躲避追兵,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很好。”
“可惜,自古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同样是金丹,实力的差距却犹如天堑。
“你这黄口小儿!!!”周霖被一拳打断了心脉,他声嘶力竭、眼眸通红,却几乎无还手之力。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一把通体闪烁紫电的飞剑正立于他头顶。
雷光乍现,恰如白昼。
霍忍冬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因为一道人影闪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光。还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住她的眼睛。
戚慈垂着头望面前的女子。
“不想晕过去就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