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心中有鬼的张时彻等人冷汗已经渗了出来。
但他强壮镇定道:“来人可是徐驸马?我是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驸马带兵前来所为何事?难道是要造反吗?”
徐鹤在一众杀气腾腾的龙虎卫拥簇下,冷冷看着张时彻道:“今日塘报,怀来游击吴一顺死节,反贼已经突破怀来,兵临历代先帝的陵寝昌平!”
这消息一出,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
这时,徐鹤冷冷看着众人道:“在北诸臣死节者除吴一顺外寥寥,在南诸臣商议讨贼者亦是寥寥,此千古以来所未有之耻也!”史可法言,小改!
“来人,将张时彻、曹文诏、钱麒宇三人拿了!”
众人闻言大惊,钱麒宇大声喝骂道:“徐鹤,你这个乱臣贼子,你在北京干了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还有脸来拿我们,诸位,徐鹤没有旨意,擅捕大臣,他才是贼子,咱们今日到底看看他敢不敢对咱们动手!”
徐鹤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绢书道:“奉慈圣太后懿旨,京师危急,道路断绝,着蜀王在金陵监国,一应大臣、军民等偕从其令!”
徐鹤还没念完,张时彻便大骂道:“徐鹤,你矫诏!”
徐鹤根本懒得跟他辩驳,直接转头对薛永志道:“还等什么?将这等反贼奸细就在此地就地正法!”
薛永志闻言,亲自带着人将三人如同拎小鸡般提溜了出来,转眼就按在席间空地上。
薛永志黑着脸道:“斩了!”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刚刚还骂骂咧咧的三个大好头颅转眼间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瞬间,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院中,让这群官老爷们又是恶心又是害怕。
徐鹤接着拿出一封信道:“我手中乃沁州千户所千户鹿仲绝笔,今天南直的大臣难得聚得这么齐整,那我就给大家念一念吧!”
说罢,他展开手中信件念道:
“反贼占领襄垣,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满城大魏官员,只有一教授自尽,其余人等俱跪于城外迎贼入城!”
“沁州衣冠介胄,判降如云。”
“我之文武诸僚及士庶人,恬于降附者,谓贼为王者之师,且旦晚一统也!”
……
听着听着,除了顾守元那一桌,所有人的脸都红了。
徐鹤信中,那个姓鹿的千户笔下那些人,其实不正是说的自己吗?
自从北京被围,大同、宣府兵马俱降,许多人已经意识到,北京城迟早会落入敌手。
这时候,大家早已在给自己想退路了。
什么亡国、什么亡天下,不过是让自己良心好受些的借口罢了。
大家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换个主子,然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罢了。
当然,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没有主意,跟着张时彻来打听动向的,但毫无疑问,这些人的内心都动摇了。
徐鹤放下手里的信,抬头看向众人道:“在场诸位俱为衣冠禽兽,食君之禄者有之,世受国恩者有之,如今北方糜烂,天下汹汹,但听从诸位口中有言降贼者,杀!”
“有乱士民之心,狂言大魏夭亡者,杀!”
“有与贼、虏暗通消息者,杀!”
“有资贼粮草、财货、与贼暗通款曲者,杀!”
连续五个“杀”,徐鹤的话震得在场官员无不色变。
但徐鹤知道,想要安定人心,仅仅是镇之以杀,那只能短时间控制局面。
想要长治久安,军民一心,那就需要说服在场之人,让他们知道,其实局面还没有崩溃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说到这,徐鹤缓颊对薛永志道:“请小侯爷收拾此三贼尸首,悬于城门之上,为世人警!”
薛永志点了点头,指挥人去忙了。
徐鹤来到主人家刘昊身旁,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酒杯,在杯中斟了一杯酒然后举杯面向众人道:“徐鹤见贼生怒,冲撞了诸位大人,我以此酒向各位赔罪了!”
众人见他面上再也没有刚刚的杀意,便知道,今日自己是算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既庆幸又惭愧地举杯道:“不敢当!不敢当!”
“驸马见外了!”
“驸马雷霆手段,果然是带兵驱逐鞑靼的英雄!”
……
见席间人们面色逐渐恢复,徐鹤叹道:“诸位,说实话,我亦知现在不少人都很害怕反贼!但也肯定有人听说过,我在不久前曾带龙骧卫击破反贼精锐选锋营一部!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
这时候,明军的虚实其实是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听到徐鹤这么说,立刻有人道:“驸马,你给我们说说,反贼到底厉害不厉害?咱们南兵能同时跟鞑靼与反贼打吗?”
听到这话,众人连连点头,显然都很想知道答案。
徐鹤也点了点头,对众人诚恳道:“诸位,我在大家面前说句实话,反贼的精锐,如选锋营等十分厉害,以一营五千余,连续击破新安卫、颍川卫将近万人,而且还能损失很小!”
徐鹤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顿时面色如土、面面相觑,刚刚稳定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动摇了起来。
但这时徐鹤话锋一转:“但那是明军精锐,像这样的精锐,明军中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
有人这时又问:“那明军精锐跟边军相比,孰精?”
徐鹤正色道:“我没跟边军交过手,但我见过蓟镇的边军,在我看来,蓟镇的边军战力跟明军精锐不相上下!”
“哎呀,那李调元实在可恶,要不是他,宣府、大同的边军也能跟贼周旋的!”
“是啊,李调元和杨博都该杀!”
这时有人又问道:“驸马,依你之见,除了您的龙骧卫之外,咱们南军中还有能跟反贼精锐拌一拌手腕的吗?”
徐鹤点了点头道:“当然,浙江巡抚卢镗卢军门参下三千浙兵完全不输明军。”
“还有徐驸马之前带过的海防营!”
“对对对,咱们南京的几个卫所我看拉出去也能打一打的!”
“可是还不够啊!咱们要是有一支五万人的强军,那别说山东的捻军了,就算是直接北上勤王亦无不可啊!”
徐鹤在这时对刚刚说话之人道:“这位大人说得有理。咱们大魏的痼疾,兵多但能战之辈并不多!所以……今日始,我奉蜀王监国旨意练兵,望诸位,尤其是户部多多支持!”
刚刚那人见徐鹤好说话,于是追问道:“驸马,现在练兵,那不是临时抱佛脚嘛?还来得及吗?再说了,这天下卫所都要钱粮,那北上的钱粮咱们还运不运?周边各省的钱粮咱们还给不给?”
一句话问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紧紧盯着徐鹤。
为什么?
因为,这看似是在问钱粮问题,但实则是在问徐鹤的政治立场,他到底是对北京不管不顾,只拥戴蜀王偏安南方。
还是想不管浙兵等其他卫所兵、自募兵,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个伺机而动的军头。
徐鹤当然知道这是他的试探,于是他正色道:“陛下在北京,这粮草当然要运!”
“不仅要运,而且要想方设法地运,陆路不行,那就走海路!”
众人闻言,大部分人都长长松了口气。
没办法,什么叫正统,什么叫大义名分,这就是了。
他们可以商量未来投降明军,但此刻众人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张璨是他们的皇帝。
很矛盾,但对立统一!
徐鹤正是深知他们心中所想,才会说出这句话,而且将来也一定会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
只不过,兑现多少那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船少海上风浪急,运多少都是心意不是。
这晚宴一直“吃到”三更天,众南直的官员最少在表面上都被徐鹤的话“统一了思想”,离开时,大家也不像前几日那般惶惶不可终日了。
看着远去的各家马车,徐鹤和顾守元相视一笑,这时,徐鹤转头对黑暗中道:“董指挥使?下面就交给你了!”
南镇抚司指挥使董瑞从院门黑暗处走了出来笑道:“请监国和驸马放心,董瑞一定会看住他们,若有人投敌——死!”
徐鹤点了点头又对顾守元道:“老师,形势紧迫,我大伯过几日便护送蜀王来南京,到时还要请您费心了!”
顾守元道:“亮声,你放心去栟茶,我一定以徐阁老马首是瞻!”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