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龙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眉眼中依旧是那般盛气凌人,不过或许是江南水土多日的熏陶,如今的宇文成龙看上去要稍微收敛和文气一些。
以往一直跟着宇文成龙的崔瑜并不在场,换成了之前跟着司马玉戡的两名魁梧副将,这两人望着许为的眼神既有尊崇也有不甘,尊崇在许为曾经是同司马玉戡一齐在左骁骑卫出生入死的战友,如今虽然晋王已经废止了左骁骑卫,但其强大的传说依然在隋军中小范围流传。
两名副将不甘则是因为那日他俩雨夜追踪许为,未曾想中了许为的埋伏,连他的脸还没见着就被生生打晕,不仅被扒光上衣绑在了树上,还被许为卷走了两人身上总共三十两银子。
要知道虽然宇文家得晋王恩宠,其私兵都入隋军正式编制由朝廷发俸禄,但私兵的俸禄却只有正常隋军的一半,尽管有宇文家的包吃包住以及补贴等收入,赚的也要比同样职级的副将要少,三十两银子也够两人忙活大半年的了。
故而两名副将一直想找许为将钱要一点回来,此次看到许为却碍于宇文成都在边上不敢直接搭话,心里头痒的难受。
除司马玉戡的两名副将外,宇文成龙还带着两个圆墩墩的胖亲卫,正是当日在玉幡镇酒楼里看门的阿福和阿旺。
扎着两个球状发髻的阿福身穿喜庆的红色圆领袍,肩膀和肚子处都被撑得鼓鼓的,应该是来神都后又吃胖了,原来的衣服只能勉强塞下。今日阿福的两条手臂上各套了一个小圆盾,圆盾前有铁制半球凸起,应该是攻守兼备的武器。
皮肤更白,长相更为富态贵气的阿旺穿着十分宽松的对襟大袍,青色衣摆微微飘动,从背影看像个胖胖的女子一般,不过普通人看到他肩上扛的那只大铜锤,应该都会选择避而远之。
陆敏带来的昆仑奴护卫看着阿旺手上的大铜锤,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刚刚拿起的那柄铁骨朵又悄悄放了回去。
“宇文公子那里的事情都了结了?”陆敏不去接宇文成龙的话茬,拽着许为起身恭迎宇文成龙道。
宇文成龙看着许为一脸勉强的样子,不屑一顾道:“可不是?难不成等拿到了《梵本三昧经还指望这许为帮我送回去?司马玉戡相信他,我可不信,上次在万金质库里是谁被打得满脸是血,站都站不起来呐?”
许为闻言抬头道:“这么说司马玉戡他可以不再受那牢狱之苦了?”
“那是自然,我父亲写了书信给附近的司隶台巡察使让他亲自来督察此事,尽早放了司马玉戡并好生敲打虞大江。”宇文成龙面露满意道:“天高皇帝远他虞大江确实可以不用太忌惮我父亲,但圣上钦点的巡察使若狠狠给他记上一笔,那虞大江这神都第一权臣的位子可就坐不稳喽。”
“棒打老虎鸡吃虫,宇文公子用朝堂雄鸡来应付虞大江这大权独揽的恶虫实在是足智多谋。”陆敏应和宇文成龙道。
“那可不?事事靠蛮力怎么行,得靠脑子的。”宇文成龙面上平静,其实听了恭维心里花开一片,脚步轻飘飘地坐了下来,“还有一事,也让我给查清了……”
见许为也投来好奇的眼神,宇文成龙似乎变得更加得意,“高振说到底就是虞大江的一颗棋子,你道这虞大江是谁,虞大江其实是高颎门下的高足,是高颎最早的一批弟子。”
说道关键处宇文成龙用手指戳了戳桌子道,“这虞大江才是咱们真正的敌人,估计高颎早就跟他讲过司马玉戡的厉害,故那日虞大江才刻意找了个由头将司马玉戡关了起来,这老贼……”
许为看似震惊,其实内心并不想买宇文成龙的账,事到如今虞大江已然没少给咱们下绊子,他和高振联手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要去宰了那虞大江不成,若这么简单就好喽。
“陆老板那边呢?东西准备得如何啊?”宇文成龙关心道。
“托宇文公子洪福,一切准备就绪,谢家的老家主也按照咱们的请求给予了大力协助,就等今晚这最后一搏了?”陆敏脸上画着戏子妆容,旁人并看不太出他的表情,可许为依然能够从他声音里清楚地感受到那止不住的紧张。
想来也不难理解,就连许为都知道其实无论今晚能否得到《梵本三昧经,陆敏都是大输家。
即便花三十万贯钱将《梵本三昧经拍卖得手,陆敏之前为救陆晓已承诺这钱会自掏腰包,这笔要了命的花销不仅会让陆家短时间内无比缺少现钱流水,还会让陆家不得不背上巨额的债务和利钱。
许为并没有机会去打听陆敏究竟向谢家借了多少钱,但五万贯的利钱也确实超出了他的想象,怎么看都是谢家在趁火打劫。
陆家本就还在全力扩张生意力争魁首的时期,即便拿下《梵本三昧经,甚至说即便晋王真的坐上了皇位愿意给予陆家大力支持,短时间内也难以弥补现下这三十万贯铜钱给陆家带来的惊人缺口。
可若是陆敏没能拿到《梵本三昧经,且不谈他跟宇文家以及晋王之间的大量生意往来会如何,首当其冲他先要白白付给谢家五万贯利钱,此外如果废太子杨勇最终靠着《梵本三昧经当上了皇帝,那么现在帮着宇文家和废太子作对的陆敏,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说到底他不过一介商人,当朝皇帝和权臣有的是办法折腾他。
且如若这废太子杨勇很好地承袭了他父亲文帝杨坚喜好杖杀以及株连的门风,那么陆家甚至整个城头庄都有可能落得个被灭门屠尽的下场,尽管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可最为重视家人和庄子的陆敏又怎么敢真的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