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在空中蜷缩起身子,竟稳稳落在了栏杆上,中长的卷发朝四周微微散去,似一只蹲在树枝上等待狩猎的月下黑豹,虽然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月亮了。
阿墨和许为几乎是提着双腿慢慢挪出了三楼的大露台,刚刚走进金禧楼,耳边没了呼呼大风声音的两人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楼里头的吵闹声,不知道这金禧楼在建造时做了怎样的别致构造,竟能让琉璃展台以及展台每一边客人的大喊声都如此响亮清晰。
许为和阿墨此刻就位于二楼副舞台的上方,他们面前的几间大厢房都正对着木制拱桥以及拱桥另一边的琉璃展台,这几间大厢房今晚都是空着的。
不过许为和阿墨并不敢进前方的这几间厢房,因为它们的位置实在太过显眼,几乎所有人现在都瞧着这个方向,即便不点灯,只要一不小心探出头就可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两人打算去往高振那一边的三楼,在那里找间空房埋伏起来,这样至少不会被底下的高振给看到。
说来也奇怪,就在许为悄悄收着步子朝金禧楼进门右手边迈进时,他隐约听到了细细簌簌、断断不休的话语声,可回头细看三楼这些大的厢房每一个暗着灯,甚至大多数厢房还上着锁,细细想去让许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过无论是人是鬼,许为都没有打算去探究清楚,因为此刻他和阿墨依然鬼鬼祟祟站在三楼的廊道里,若是让云威镖局的那些镖师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两人继续偷着摸着向前走,没想到侧面的三楼小包间今日并不算爆满,竟还有几间空着的,但让许为更没想到的是,高振这一面的三楼包间基本没有镖师在把守,许为能够清晰地听到有些小包间里把酒言欢的笑声。
甚至还有一间包间传出了男女之事的旖旎低声,想来这包间中的客人一定没有在好好观赏珍宝大会。
许为和阿墨找了个几乎正对着陆敏方向的包间悄悄藏住,由于金禧楼里面的各色灯光足够刺眼,即便包间没有点灯,许为也能清晰看到包间里陈列着的名品古物。
二楼悬空的琉璃展台闪耀着缤纷绚丽的光彩,许为将椅子搬到距离倚栏一小段距离处并蹲伏在了上面,保证自己能目视一切而别人看不见阴影丛中的自己。
阿墨对珍品拍卖兴致寥寥,用他的话来说自己就是被陆敏给拍卖来的,看到竞价便能勾起自己一次次受辱的回忆,他只是撑着头盘腿坐在地上,祈祷一会能够顺顺利利地回到城头庄去吃荷叶包鸡。
如此场面浩大的珍宝拍卖许为也是第一次见着,此际琉璃展台上正在介绍着一柄西周青铜古剑,据说乃是某诸侯王的佩剑,不止是杀敌制胜的利器,甚至还是斩妖除魔的法宝,放在家中挂起必定是防小人驱恶鬼,保主人顺风顺水。
正在琉璃展台上介绍着青铜古剑的是位年轻公子,看身段穿着似是哪里请来的戏班小生,在介绍了一番青铜剑后还提起嗓子唱了几句名段,引得台下叫好连连。
一番展示介绍后便轮到二楼和三楼的客人按照最低价还是叫喊竞价,只见那会唱名段的戏班小生后面还站着四个花衣少年,他们手上各拿着一个长长的棍子,每根棍子的顶端都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雕塑,那雕塑的形状是一个翘起大拇指的手势。
每当有人喊价时,少年便会双手抬起手上的棍子对着喊价的人竖起金色的大拇指,展台上的小生在低声确认一下也就大约知道是哪一桌叫的价了。
展台上那柄青铜剑的卖相和故事都极好,许为远远望着青铜剑的锋芒便知其绝非俗物,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刚开始二楼和三楼的宾客们叫价还稍显杂乱,四个花衣少年捧着手上那杆金色大拇指四处舞动,让人看着都觉得双臂发酸,不过很快叫价的声音也慢慢平息了下来,渐渐的只有少数几人肯出高价。
最后当一人喊出一万三千贯的价格时,四个翘起的金色大拇指都对准了那位出价最高者,金禧楼里的拍客、看客们也都发出来热情的呼喊叫好声。
待到这柄青铜古剑被主人抱着离开后,几位捧着琵琶和古琴的盘头女子从二楼副舞台走过别致拱桥,透亮飘然的丝缕衣裳让金禧楼的众多男宾客们面色红润、呼声连连,金禧楼的热闹劲可以说是一阵接一阵不得停。
“一楼那五贯钱一桌子,又听又看,真不贵。”一分钱没花的阿墨望着琉璃展台上的女子们也是赞不绝口。
高振这边的三楼没有一个镖师在看守,陆敏那儿的二楼几乎围满了云威镖局的镖师,许为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高振在故意针对陆敏和宇文成龙,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眼看香艳女子们的舞步和琵琶曲环环相扣不停歇,迟迟等不到《梵本三昧经或是新珍品亮相的许为满脸疑惑:“怎么还不开始?”
“许公子不知道吗?金禧楼素来是两刻钟拍卖一件,半个时辰拍卖两件,中间会穿插表演,所以新的拍品还要多等一会,那青铜剑价格起的快,估计还得等一刻钟。”盘腿坐在地上的阿墨提醒道:“而且每件拍品的顺序是提前就会写信告知的。”
“这么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梵本三昧经会在什么时间开始拍卖?”许为忽的似乎抓住了什么要领道。
阿墨并没有感受到许为话里的那一丝严峻,只是眼睛盯着舞台“嘿嘿”笑道:“是啊,《梵本三昧经乃是今夜压台的珍品,约莫在一个时辰后大家气氛最旺的时候展出,不知道那时候会有怎样攒劲的表演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