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独有偶,在朝堂之上,宦官胡作非为;在地方郡县,宦官及其家人更是无法无天。宦官侯览此时已经是位居高官,但他却并不满足。当他回到自己的家乡之时,大肆地侵占百姓的土地,用以修建亭台楼阁,供个人享受。百姓不满其作为,便向县官告发了这件事情,县官见侯览势大,不但不为民申冤,反而将之告诉了侯览。侯览知晓了这件事情,亦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将被侵占田地的百姓都赶出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并扬言如果敢回来,便以乱党论处。一时之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一片天怒人怨。
此事恰巧被督邮张俭发现,张俭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最恨宦官乱权、残害百姓,遂上书弹劾,要求灵帝惩办侯览。此时此刻,灵帝正在其乐无穷地恣意纵乐,刑罚行政皆掌握在宦官的手中,此书还没到灵帝手中,便被侯览扣下,并指使人诬告张俭联络党人,图谋不轨。在宦官的授意下,灵帝下令讨捕张俭等人,宦官曹节趁机奏捕李膺、范滂等人,说他们蛇鼠一窝、结党营私、意图谋害皇帝,攫取军政大权。皇帝闻言,当即大怒,派遣禁军连夜封锁城门,同时遣人前去抓捕李膺等人。可叹他们还没有任何觉察,便身陷狱中,负责刑狱的太尉一职此刻也是形同虚设,皇帝直接下令,将抓捕起来的六七百人要么流放,要么关押狱中。不久,曹节等人又向灵帝进献谗言,说在洛阳城中,士大夫一党还培植了很大一批潜在的势力,只要时机成熟,他们就能身居高官,把持朝政,这批势力就是太学学生。他们门阀观念极重,对于自己的恩师可谓言听计从,如李膺、范滂等辈,在太学之中皆是威信很大,党羽众多。
门第形成之后,行业之间的跨越就变成单向性的,即一个士大夫可能被贬谪而成为一个手工业者,但是一个农民是不可能跃上枝头,麻雀变凤凰的。一个士大夫的门第,以其家族中做官人数的多寡和官位的大小,作为高低的标准。像杨震,四代中出了三个宰相(四世三公)。这种门第,受到社会普遍的羡慕和崇敬。
门阀观念从当时就一直延续,它强固地维持士大夫阶层千年不坠,直到二十世纪初期的晚清政府,门阀都在中国历史上发生普遍的影响。
汉桓帝即位之后,政治虽然腐败,但首都洛阳的太学学生,却反而增加,老一代的士大夫需要它训练下一代的士大夫,既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也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所以积极支持太学的扩充。到汉桓帝统治中期之时,太学生已多达三万余人。这些太学学生,在学业完成之后,大多会成为汉朝未来的官员,因而为了谋求升迁之道,寻求治国经验,他们不可避免地会跟政府中已成为士大夫的现任官员们交往密切。谈论儒家学派的典籍是其必不可少的内容,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有心和无意之间,他们也必定会谈论到现实政治。好像新闻记者或政治评论家,他们对人物的赞扬或抨击,形成一种有影响力的舆论,在很多情况下可以左右朝局的变动和国家形式的发展。
恰在此时,太学之中见李膺、范滂被捕,义愤之下,出言诽谤,写诗赋讽刺宦官朝政。正好为宦官打击太学学生提供了理由。在宦官的蛊惑下,灵帝下令拘捕了太学生一千多人。
熹平六年(公元177年),永昌太守曹鸾见宦官如此作为,朝中大臣大多受到打压,整个汉室几乎无人可用,遂上书要求赦免党人。灵帝没有多少主见,便叫来宦官参详,宦官认为这是替党人翻案,言辞直指皇朝大计。如果翻案成功,天下人便会说皇帝冤枉忠臣,不辨是非,支持灵帝的宦官也会遭受致命打击。灵帝闻言,觉得很有道理,他虽然比较同情士大夫,但当危机到自己的安危之时,也只能暂时将事情压下。可他没有料到,宦官们竟然将曹鸾活活打死,然后又下令禁锢党人,株连亲属,把对党人的迫害活动推向了高潮。经过这场浩劫,天下儒生几乎被一网打尽。
应该说,这次天下儒生与宦官夺权的斗争,如果能够取得成功,或许能够成为汉朝重新崛起的一次契机。可惜,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党人对于宦官的势力错误估计,因而没有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他们最致命的打击。此外,他们没有意识到,宦官力量的基础全部寄托在皇帝的喜怒上,因而并不稳固。如果士大夫阶层稍为讲究一下方法,那么矫正宦官政治的弊端,会变得非常容易。可是士大夫领袖人物,所凭恃的却只是道德上的义愤填膺,所以终于酿成了党锢之祸,而整个局势也糜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