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嬷嬷第一次开口讲这么多话,脸色表情除了郑重还有深深的伤痛,林若菡无意于探究别人的伤痛。
活在这个无情的世界中,哪个人不是苦苦挣扎。
林若菡转头认真看向李嬷嬷,“李嬷嬷,你随时可以离开,只要父亲同意。”
李嬷嬷的脸色更加灰败,她何尝不知,林清江不让她离开其实是为她着想,可是她一想到她一手带大的女孩如今活得不人不鬼,她就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可是,就算是她想同归于尽,对方也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林若菡看着满眼沧桑似乎还存有死志的李嬷嬷,叹了口气,“你只要做好本份,我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强迫要求你做任何事。”活着才是艰难困苦的事,但你心中应该还有未了之事,只能慢慢煎熬。
李嬷嬷苍老的面容上有一丝的动容,她顿了顿,“大小姐,老奴没什么擅长的,只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厨艺,若是大小姐有吩咐,只要……老奴一定尽心竭力。”
林若菡点头让她离开,她很累,需要休息,她想好好睡一觉。
雪白,一望无垠的白,眼睛刺痛。
一场大雪将世界所有的掩盖,但掩盖不了人道貌岸然下最最丑恶的嘴脸。
林瑞虽然只年了高中,但名字一出现在下放名单中,他就利索的收拾了包裹,告别家人和最粘着他的弟弟,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街坊邻居有羡慕他为国家生产建设出力的,也有同情他不接手林老衣钵悬壶救世非要去再改造的,他就是愿意投入到改造再学习奉献自我的热潮中。
林泰是林瑞的幼弟,林老大夫将襁褓中的林泰捡来时,发现林泰双目失明。年长十二岁的林瑞实际上担任了林泰父母的角色,而林泰能睁开眼开口说话时,第一句就是找到最熟悉的气息叫了一声哥哥。
林泰每半月都步行一个小时,到镇上的大马路转角边的信箱处翘首盼望一次哥哥的亲笔信,他从天蒙蒙亮就开始站在剥落了绿色油漆的信箱边上等邮差,看不到人没关系,邮差老旧的自行车“叮铃铃”的悦耳声音是他半个月中最为期待的声音。
最初,哥哥的信中洋溢着无边的青春与热情,成为周边村落唯一一所中学的老师,信纸都沉甸甸盛满了快乐与充实。可是不到一年,哥哥信上的内容越来越少,林泰焦虑不安。直到有一次,本该收信的日子没有见到哥哥的信,两天后林泰不顾林老大夫的劝阻,匆匆收拾了一个小行囊,穿了哥哥寄来的大棉袄,在隆冬严寒中出门了。
六个小时的脚程,林泰刚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缩着脖子,或袖着手或抱着壁,探头看着几个领头的男人在冰冻的湖里捞东西。
有人劝,别捞了,昨天上午下去的,早就冻硬了沉底下了。
有人回,不行啊,这个姓林的是读过书来改造的还当过老师呢,是队里要求捞上来啊,不然我们才不会大冷天捞这种坏份子呢,你当我们闲的呀!
林泰眼前一黑,跪坐在雪地里。
林若菡汗湿衣衫,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那是梦,赶紧醒来,可根本无济于事。
大雪像是一个恶魔,无情地吞噬着她的意志,她陷入一片惨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