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恳请成王殿下三思,天意不可违。”奏公撩起祭服的下摆,刚要跪下,就被成王搀扶着制止。
“那依奏公所见,神女此刻降临,是不是要给我大奏新的指示,那被神女打断的献祭,还要继续吗?”听到成王的沉声反问,奏公抬头,却从眼前少年微微上扬的眉眼里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寒意。
成王的这点心思怎么会瞒得过奏公?只是这“无中生有”的技俩他没有想明白,周公心知肚明但并未戳破,顺着成王的意思高声说:“老臣恳请成王殿下顺应天意,以迎接神女为重,将太妮王姬的献祭中止。“
“那就依奏公所言,寡人准了。”成王如愿,露出浅笑,拿出钥匙,随手交给身旁的侍者,侍者躬身伸出白皙的双手接过,迈开长腿踏上祭台,不动声色地给太妮王姬打开锁链。
燃着碳火的屋里暖烘烘的,侍女帮甄寻换下了浸满了水的衣服,又给了她一条棉被。
甄寻把自己裹在棉被里,冰凉的指尖早已没了知觉,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矮榻,矮桌,铜灯,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难道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了吗?她对此并不感到稀奇,毕竟自己可是死过一次做了实习神仙的人,可是身上彻骨的寒意却让甄寻察觉出不妥,她看着自己还没缓过来的冻得青紫的手,难道,自己的仙体消失了吗?偷偷摸了一下腰间的乾坤袋,还好没有弄丢,要找个没人的时间问问藕粉圆子才好,如今还是以保全性命为重。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恭敬地给她呈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看向甄寻,“姑娘怎么称呼?”
看到一脸呆滞的甄寻,成王吩咐侍女秘密请来疾医和疡医为神女诊脉。
奏朝的的医学不仅从巫术中分离出来,还分成了不同的医科,分别是食医、疾医、疡医和兽医。食医掌握着六食、六饮、六膳、百馐、百酱、八珍等;疾医治疗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病证;疡医治疗因为金属兵器所致的创伤、骨折,以及皮肤痈疽、肿物等;最后兽医是负责治疗战马、耕牛这种高级牲畜。
“上清境稷字部之神,甄寻。“甄寻介绍着自己,还不忘”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职位。
一旁穿窄袖长裙的侍女和玄衣黄裳贵气少年目光交接,甄寻一边在心里推测着两人的关系,一边配合着眼前两个花白胡子老者把脉和寻问,直到看着自称姜疾医的老者拿出一根银针扎进自己身上—甄寻提起一口气。
“这位姑娘体质奇特,老夫行医多年,竟未见过如此脉象之人,不过姑娘只是受了寒。没有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即可。”姜疾医走前还给侍女留下了一些注意事项。
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喧闹声,奏公向成王请命去安抚其他大臣。
安静下来的屋子里,温润的木质香和低沉的土质香结合在一起,高贵清冷的少年也眼中闪过一瞬晦暗,“你不是神女。”
甄寻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在脑海中搜索刚刚发生的一切,“成王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为神明,不庇佑天下苍生,又受人供奉,于匪徒何异?”少年的眼神突然阴骘起来,像眼神锐利的鹰。
“你怎知我没有庇佑过天下苍生?”她承认自己最初是想着报仇,但是来到这里的最后一刻奋不顾身挽救越国危机,绝无私心,甄寻顶着威压,平静而又愤怒地看向眼前的少年,柔美冷艳,甚至有几分阴郁,仿佛穿越千山万水而来,又充满笃定、不羁的王者之气。
她,甄寻,从出生到现在,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她穿越到这里,绝非故意,实属无辜,想到这,她的目光也更加坦然,察觉出对方柔美的脸型中少年独有稚气,甄寻反问道:“成王殿下希望我是神女吗?”
少年天子轻声笑了起来,收起阴鸷孤傲的他已然是一副霁风明月的样子。
这朝堂显然还未在成王的掌控之中,那表面恭敬的奏公对他也并不是真正的臣服,自己显然还有更大的用处。没有了性命之虞的甄寻想起看到的青铜编钟,侍女的曲裾,还有他们交谈时候提到的“成王、奏公”,难不成,自己穿越到了西奏?
“那你若是神女的话,是位怎样的神女呢?”听到少年的发问,甄寻抬起头来,少年的眉骨高而平直有英气,鼻若悬胆,上扬的凤眼,眼窝极深,眼下似乎还带着淤青,眉毛淡却不细,无端造了赢弱感。
“臣女可以是殿下想要的神女。”思考了良久,甄寻才开口说道,毕竟年纪也在那摆着,少年天子的阴戾也会有孩子味和哀伤的纤细敏感,她索性直接说道:“你杀了我轻而易举,可是再创造一个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众目睽睽之中突然出现在祭祀中的神女比一具尸骨更有用,殿下,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