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这个家,杨柏桐休想白吃白喝,赵巧莲已经给她下任务了,让她每天起来把院子扫一遍,然后把鸡和狗喂了,再把面醒上,好在现在地里有不少东西等着杨秋生和赵巧莲种,上午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如果没有邻居过来串门,她还蛮清净,有时把老腾椅往日头底下一放,坐着晒太阳,大黑狗已经认她了,安安静静的窝在杏树底下,时不时和她对望。
正当她觉得太阳晒得晃眼睛,把一条毛巾遮到了眼睛上,大门推开了,只见宋朝晖笑着说:“收拾下走吧,村长他们和咱们一起去。”
杨柏桐正趟的舒服,身体像在阳光中化开,问:“去哪呀?”
宋朝晖说:“看古树啊。”
“不去,还得爬山累得慌。”杨柏桐一点没有抱歉的意思,甚至觉得他这个人很烦,回家也就才几天,竟然已经见了三次面,小时候关系再铁,那都是小时候得事,中间隔着二十多年呢,她没那个功夫“余忆童稚时”。
宋朝晖眼里涌出丝淡淡的失望,但还是极力劝说道:“你就当去春游了,山里还有不少野花,前段时间下雨,小溪里的水清的很。”
杨柏桐说:“你就放过我吧,跋山涉水的,想想都累。”
宋朝晖终于妥协了,说:“那你呆着吧,你爸妈应该也快回来了,估计你也得帮着做饭,那我先走了……”
“等等……”杨柏桐把脸上的毛巾拿开,从椅子上起来,说:“我换双鞋,晚上会不会很晚才回来?”
宋朝晖说:“天黑前差不多,不过你不用担心饭,智强叔说让咱都去他家吃。”智强叔就是村长。
杨柏桐突然有些激动,她终于不用在家里吃饭了,于是给父亲手机上发了条短信:“狗已喂,面活好醒上了,我跟村长进村看古树,村长管晚饭,你不用留饭了。”
最后给狗窝前水盆舀了一大马勺凉水,就关上门跟着宋朝晖走了。
“怎么突然又决定去?”出了门,宋朝晖问。
杨柏桐悠悠答道:“我这哪里是想游山玩水,分明是不想见赵巧莲。”
他们到了村中心戏台,和村长还有几个同样对树感兴趣的男人会和,还有宋朝晖的同事,其中只有一个女孩,从打扮看她还以为是县里什么局的女干部。
智强叔突然看着她孩说:“你和束虹是一个班的吧?”
杨柏桐愣了愣,再次打量这个叫束虹的女孩,不太确定的问:“你是束虹?”
女孩点点头,向她走进了一步说:“柏桐,我也不敢认你。”
在杨柏桐记忆里,束虹是个极其不起眼的女孩,但知道她家穷,那种别人都装了电灯,他们家还点煤油灯的家庭,她对她还有比较深的印象是,班里第一名和第二名总被她们俩占据,束虹常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还长虱子,冬天手上长着比她还醒目的冻疮,耳朵也是,比起她的聒噪和孩子王地位,束虹安静的像一抹黑影,只是埋头学习。
“你……你变化真大。”杨柏桐的视线还在她脸上和身上游走,她像似理解别人说她气质不像村里的,因为看到束虹,她了解了这种感觉,她身上有种谦恭和严肃,眼神中也似有着某种深刻,那种在江海人和人的边界感,突然在杨柏桐身上苏醒,束虹和她眼里,都有着某种本能的防守。
她们俩并肩闲聊着,才明白束虹此次回来是因为母亲突然中风,她是家中独女,也是母亲唯一的依靠,虽然舅舅当了村长,但也不能代她照顾母亲。
“你妈现在怎么样?能治好吗?”杨柏桐问。束虹眼里满是疲惫,说:“不好治,我决定过段时间带她去省城大医院看看,人家说现在中医针灸效果不错。”
杨柏桐记得束虹爸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是个个头不高的女人,身上经常绵软无力,常年喝药,要不是束虹的几个舅舅帮衬,日子很难过下去。
“听朝晖说你现在在江海?”束虹问道。
杨柏桐看着脚下的路,回答:“是啊,你呢?”
束虹面有愁色,说:“我在京北,现在我妈这样,我也走不开,所以就把工作辞了,看看在咱这能不能找下工作。”
杨柏桐看着束虹,特别能理解她的苦衷,但一个三十岁从大城市做出回小县城的决定是不容易的,想必她妈这一病,把她的人生全部打乱,她小心翼翼的问:“你能甘心吗?”
没想到束虹脸上的神情突然舒展开了,说:“挺好的,出乎意料的好。”
这回答让杨柏桐咋舌,束虹又说道:“你不觉得村里很安静吗?唯一闹心得是我妈的病。”
突然宋朝晖从一堆中年人队伍里退下来对她们说:“果然还是你们大地方回来的人,在一块儿有的聊。”
宋朝晖见她们只顾着说话,于是指着旁边的树问:“两位大学生,考考你们这是什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