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你爷爷从里屋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回来路上,你爷爷说不是准备了五块的吗?我说:先生说了等四儿十五六了就能好,我心里高兴,心里有了盼头就有奔头了。也确实是那样,那几年我可看见希望了,盼着你小叔快快长快快好,干啥也不累,干啥都有劲。奶奶讲到这里又轻叹一声,唉,先生还说四儿将来有出息那,可这都多少年了?
爷爷奶奶也仅此一次为小叔算命。
父亲已经长成二十岁大小伙子了,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开始参加劳动帮家里干活了,村里人都说父亲和年轻时候的爷爷像极了,无论身高模样和皮肤的颜色。我们家个子都不是很高,父亲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一身被阳光灼晒的黝黑发亮的皮肤,一付结实有力的身板,一双有使不完的力气的大手。
一天傍晚,一家五个人围坐在院里小桌旁吃饭,小叔独自在自己的专用饭桌上慢条斯理的享用晚餐。父亲放下粥碗,诺诺的开口说:“爹、娘,给你们说个事呗。”
奶奶:“想说啥事?”
爷爷闷头吃饭并不搭腔,父亲看了一眼爷爷,像是鼓足了勇气说:“我想和二蛋他们几个一起出去打工。”
奶奶听见这话,谁都没看一眼就说了两字:“不行。”
爷爷扒拉了一口饭慢慢说道:“老大,你娘说的对,咱家不比别人家,这一那你在家是老大,两个妹妹还小,二那四儿又是这样一个情况,你离开家是不是又少了一个帮手,咱家离不开人,如果不是这样,爹也不想栓你一辈子,爹也不拦着你出去。”
父亲听着爷爷的话,几口吃完碗里的饭,等爷爷说完了才接话继续说:“爹,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你和娘也合计合计我说的话,这个事我也寻思好几天了,说心里话我出去做工不是为躲这个家,也不是完全为我自己着想,我寻思着四弟这个样子可能需要一辈子有人在身边,缺了照应就过不了日子,现在你们身体还好还能照应他,也别怪我说的不好听,可事实摆在这里,等你们老了没能力照应四弟了,是不是该我照应你们三个人了?”
说到这里父亲看了看奶奶,又看看了两个妹妹,接着说:“现在二妹十六了,多多少少能帮衬家里做点事情了,我就想出去做几年工,一身力气换点钱,把这几年咱家拉的饥荒外债给还上,再给家挣点家底,不能等以后你们老了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连病也看不起,今后四弟的事情也不用你们挂在心上,我吃啥四弟吃啥不少他一口,四弟遭这么大的罪,当哥的没二话,管到底!”最后三个字语气重了许多,说完父亲双手垂在两腿中间默默看着爷爷。
奶奶一字不落的听完父亲的叙述,轻轻放下筷子,回头看着正一口一口吃着自制汉堡的小叔,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流了下来。
爷爷以前是抽烟的,自从小叔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抽过一支烟。他把饭碗轻轻往小桌中间推了推,反问了一句:“老大,这都是你心里话?”
父亲正色道:“爹,你信不过你儿子?”然后又重重的说:“都是真心话!”
二姑、三姑两个人四只眼睛的目光在爷爷、奶奶、父亲身上三人游走不停,然后就都归于沉默。
半个月后,父亲和同村的三个伙伴踏上了南下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