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裴卿好似对此若无所觉,所以就没人提起。
“你也可以选择不当王妃。”手里拿着民兵训练手册的男子淡淡的来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个娇媚的白眼,瞳仁水亮、眼风撩人,妖精似的。
李逸头皮一炸,后背仿似掠过一道电流,酥中带 麻的感觉让他的眸子沉了沉。
裴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懒洋洋的说:“我不当谁当?你么。”
李逸:……
等了等,裴卿没等到他说话,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半开玩笑的问 :“怎么,被我说中了?你真想当王妃?”
一想到眼前这个八尺汉子穿上华丽宫装的模样,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花眼弯弯,连酒窝里都盛不下笑意。
李逸冷淡的睥睨她一眼,反问:“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裴卿的笑容略凝,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一转身便假装没听过这句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明天就要开始民兵训练了,你书看完了吧?”她不动声色的问。
“看完了。”李逸看她装傻,幽暗的眸子倒映着一点烛火的光芒,略带认真的问,“但我有一点疑问,希望王妃能为我解答。”
提到公事,裴卿的态度也瞬间端正:“什么疑问?”
“本朝团练兵需要自带干粮参加训练。但你的民兵训练是包吃住的。”他举起一根手指,“需要训练多久?10天20天还是40天?你口袋里的钱粮能撑得住吗?”
“你这本书上写了还要训练队列。”他举起第2根手指,“你知不知道许多平民连左右都分不清?要怎么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左转右转?”
他还要举起第3根指头,却见裴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这不是我的疑问,这是你的疑问,你是专业的。”她举起第一根手指。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只是理论中的方法,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你在实践中不断调整。”她举起第2根手指。
眼看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她遥遥的压了压手掌,语调变得柔和:“现在我再来回答你第1个问题——很快就会有人给我们送钱来了,有了钱,还怕没粮食?”
*
曾县令这两天的日子过得不太痛快。本来身为堂堂两榜进士,不说在六部行走,至少也得留京当个京官吧?可是他却被打发到这穷乡僻壤的昔县当县令。
刚开始来到这地方,藩王重病王府无人,整个县城他说了算,比起其他藩镇的同僚,倒也算过得自在。
尤其县外突发火山,火山灭了之后出现了各种矿藏,他这个几十年都未必能挪窝的穷县令突然入了贵人的眼,就过得更有盼头了。
贵人已经给他许诺过了,等什么时候矿产开采到一定程度,就把他往上升一升,当一位府台大人。
当然,矿上出产的所有东西都要交给贵人,一两也不能落入朝廷手里。
曾县令出身贫寒,没见过钱也没见过权,但这不妨碍他渴望权势,他不仅要当知府,还要当全天下最逍遥最有钱的知府。
所以他努力挖矿,想尽办法摊派徭役,把本来已经穷成石头的昔县硬生生的又榨出二两油,肥了他自己,唯一损害的只有藩王府的利益。
当曾县令以为这样的好日子还会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时候,藩王病逝,轮到撤藩了。
按理说,藩王病了好几年,跟王妃也没有个孩子,这藩镇肯定是要撤掉的,没有了藩王,曾县令的日子将会过得更滋润,更加的肆无忌惮。
偏偏就在朝廷派来太监宣布撤藩的时候,那个王妃说自己有了身孕,弄得来撤藩的太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跑走,藩镇显而易见的撤不成了。
撤不成也就算了,曾县令只以为还像以前一样两方相安无事。
谁知道情况急转直下,他倒是想装作没看见藩王妃,派人暗杀了事,架不住人家手下有能人,把他折辱一顿还不算,一次两次从他手里搜刮金钱,还美其名曰”讨债”。
曾县令觉得自己冤死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想当一方土皇帝而已,怎么过程就这么艰难呢?
还有那位瑞王妃,看上去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却有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手段,一来便如入无人之境,把弱鸡般的王府下人愣是鼓动成一群虎狼,打的他家家丁毫无招架之力,生生抢走了他千方百计收敛来的民财。
曾县令那个气,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派出去刺杀王妃的人宛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而上边的人又催逼的紧,矿上还接二连三闹出事情,再不是之前两年顺风顺水的光景。
把曾县令急的燎泡长了满嘴,天天在家揪胡子。
然而就当他以为事情再坏也不过如此的时候,瑞王妃的举动却让他意识到事情还有可能更坏。
——这位王妃娘娘,居然打算全县练兵!
虽然打的是团练的名义,但曾县令疑神疑鬼,总觉得那位王妃娘娘在针对自己。
按照朝廷规定,藩王不可以有府兵,但可以有团练,因为哪朝哪代也从来没人指着团练兵能顶上用,不过是乌合之众的代词而已。
同时朝廷也规定藩镇的一切出产都归藩王所有,无论是地上产的粮食还是地下埋的矿藏,甚至山里的走兽飞鸟……只要是在藩镇地界的,那都是藩王的东西。
你说藩王身故?那东西也是人家儿子的,根本轮不到一个县令染指。
所以,瑞王妃宣布怀了遗腹子的时候,最苦恼的不是前来撤藩的高太监,而是曾县令这个地方官。
这天早上,曾县令照旧心事重重地在屋里踱步,屋子是用上好木料盖的,房间宽敞明亮,就连糊窗户的也是用的绡纱,透着一股逍遥豪气。
突然之间,曾县令发现自己家窗户上的绡纱正在微微颤动,不仅绡纱,就连窗棂也发出轻轻的颤音,片刻之后甚至门框都跟着嗡鸣起来。
“怎么回事?”曾宪令一懵。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宛如青空霹雳、振聋发聩到令人肝胆欲裂的吼声。
那是数千人齐声呐喊,发出同一种声音造成的巨大震动。
“一、二、三、四,王妃娘娘千岁——”
声音铿锵有力,高亢明亮,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几乎能把意志不坚定的人拍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