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寂斟看着妖君悠然闭着眼,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像破茧的雅色小蝶,释然又自由,从容且洒脱。
“我从前其实也是如此,只是,手无寸铁之力,且优柔寡断,顾虑重重,头脑不清,才被折断……翅膀。”
梵寂斟听得分明,却不懂他在说什么,此刻也懒得多去理会,前几句话,已是难以消化了。
落亦携稍稍翻了个身子,不知为何,魅岭的风水,很符合自己。风声,脚步,夜色,日光,灯火,皆与自己很合拍,连孤独,在捡了这孩子之后,也不再降临了。
落亦携着实困了,不知道自己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有些气这孩子怎么还没听话进石洞里去,内心却又真实的纵容自己,留他陪自己一会。
倦怠中,听见耳畔还有熟悉的童声传来,那童声似是早已脱了稚气,像个小大人一样,带着明智与深思熟虑过后的脱口而出。
“师尊,你会恨吗?恨命运已经注定好的结局……”
梵寂斟怕他多疑,切身补充道:
“徒儿失忆之后,老是想不通一些事情,比如,为何失忆这种事儿,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
等待片刻,温润细碎的声音散落夜空。
“命运这东西,我不久前也觉得神奇。”
“那,后来呢?”梵寂斟饶有兴趣探过头靠近师尊。
“后来,我不想信命,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梵寂斟小小的身形猛得一怔,锆石一般水灵洁净的瞳孔闪着点点星光,尘封的心被触动,他却不自知。
师尊这话说的果真好,任你这妖孽为师尊,在复仇之前,我可是赚了。
你津津乐道,却不知道,你自己一直在赔啊。
晶莹的锆石闪着光,像找到宝藏的苦行僧,这一刻又逸出恶狼一般的阴狠。
好师尊,你真是可爱又可憎,落到我手上,你说众生命在人为,可你,可怜!迟早操控不了你自己的命运。
我多想亲你一口,然后等你睁开眼,你看见你的徒儿变成一头野兽撕扯你自己的肌肤,鲜血淋漓……想看你锥心入骨,跪在我母亲与阿姐坟前,疼痛死去的样子。
梵寂斟手掌试图附上落亦携的脸,发丝的触觉刺激了神经,恍然一惊,我这是在干什么?!
可是,这妖睡着了,睡得还很沉,是妖掉下悬崖摔不死还是这妖睡觉如死去一样有本事一夜不动?竟有胆子舍身忘死的真就在此处睡觉了!
算了,回屋了!管你这仇人作甚?我家人尸骨未寒,你最好掉下去摔死!也省了我一片苦心。
梵寂斟躺在软绵绵的毛毯上,熄了所有的灯火,唯独留了靠近洞口的最后一盏琉璃灯。
风寒刚过去,衣服裹得喘不过气了,梵寂斟全身像火烧一样,热得难受,恼怒之下,脱了个精光,钻进被窝里,长吁一口气。
毛毯覆盖下的黑暗中,梵寂斟又是眨眼睛又是咬指甲,抓耳捞腮个不停,最后一咬牙,决定闭眼睡觉。
困意刚刚席卷,像被无形的力量吸引,思绪被硬生生拖入睡梦中,即使他记得方才自己明明有所牵绊,有所顾虑,这下却被这股力量生生模糊了。
“梵寂斟个小王八蛋!”
一条赤尾狐急匆匆从山洞外后面的草丛涧里跳出来,低声怒骂。
转到落亦携怀里,布下一道无形的围栏圈住他和自己,然后蜷缩起来。
它眨着细长的眼,目不转睛盯着眼前沉静的脸庞,他呼吸之间都是轻柔的。它耸耸耳朵,小声嗷叫了一声,似是满心欢喜,心满意足。
自从落亦哥哥有了徒儿,小赤狐便时常蹲草丛,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虽然万般委屈,但也情况如实,落亦哥哥确实喜欢那个来历不明的人类小孩,既是如此,落亦哥哥高兴便好,只是,别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