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城防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长满尖刺的乌龟硬壳。

它的城墙根宽度大于高度。且它的城墙并非是平整的一个面，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伸出去的敌台。这种敌台有点像棱堡的结构，为的就是增加守城方的攻击战位，让敌方进攻时永远面对的是一个凹面，除了要防备前面的火力，还要应付来自侧边的攻击。

对于城墙上最薄弱的城门位置，则设置了三道门，让你冲破一道还一道再一道。

总之，西安城是西北第一坚城，修建之初就是打算被敌人包围的。

李布陪着冯师孔走在西安宽大的城墙上，士卒们正在城墙上操练，冯师孔不停给他们打气。

西安的城防坚固自是不必操心，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

途径此处本打算返回四川的5000名川兵，是守城的绝对主力。孙传庭守潼关时，已经把能带走的士卒都带走了。除了这些川军，西安城内只有老弱残兵。这几日经过多方动员，总算凑了3000人出来，加上川兵总共8000人。这些人撒到26里多周长的西安城墙上，就显得稀稀拉拉。更何况总要留机动预备兵力，不可能全部派上去。

因此，城内的乞丐饥民和囚犯，以及普通民众都被动员上了城墙，只要上城就给饭吃。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古代自然是以农历计年，眼下离冬至也没几天了，天气越来越冷。

城墙上风大，阵阵寒风袭来，李布和冯师孔二人都不自禁裹紧了斗篷。而城墙上站岗的士卒大多就只能找个角落缩着，看到李布这一行人过来，便装模作样出来，到垛口守上一阵。

那些被发动上城的饥民们则是冻得瑟瑟发抖，李布看了难免于心不忍。

“冯大人，这些饥民甚是可怜，日常守卫就别让他们参与了吧，到战时再让他们上城。”

冯师孔只是略一颔首，表示同意。李布便向带兵的军校下令让饥民们都下去，可是饥民们却留在原地不为所动。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只见个别饥民哆哆嗦嗦上前寻问，“大人，我们下去后还能领到粥喝吗？”

冯师孔心中悲怆，一摆手示意李布去处理，转头不再多看。

在李布给出肯定答复后，饥民们才如蒙大赦，跑下了城楼。

旭日逐渐高升，阳光照在身上越发暖和。

李布从城墙上望下去，城下的饥民和百姓都挤在能晒得到阳光的地方。阳光是眼下唯一能带给他们温暖的东西，是唯一公平的无法被夺走的东西。

拉着粮桶的几辆马车，吱悠悠缓缓而来，引得众饥民一阵骚动。可以看出来他们很想靠近，可是在士卒们森寒的刀光中不敢上前。

马车终于停下，几个满载稠粥的粮桶被打开。这稠粥自然不可能施给饥民，马车旁边有好几口大锅，里面正在沸腾的是从护城河里打上来的水。士卒们把稠粥从木桶里面舀几大勺出来，放到大锅里，搅拌几下，就有了一大锅稀粥。

饥民们终于被允许排队领粥了，众人争先恐后蜂拥而至，一些体弱或是年幼的，要么落在最后，要么就成了众人的垫脚石。

李布明白眼前所见不过是乱世的一个边角而已，但明白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外一回事。看着那几具被踩扁在地上的饥民尸体，李布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现代社会被压死在马路上的流浪猫狗。

“巡抚大人，城中当真如此艰难了吗？”

“哎，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