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住马车的众闯军精骑中走出一骑,“李将军,军师有请。”
李布来到李岩身旁的时候,李岩正在一处田埂边。田埂已被冻得硬邦邦的,走在上头犹如砖石一般。
李岩从地上蹲着起身,手中拿着一颗秧苗,“天气太寒,麦苗都被冻死了,来年不知又要新增多少饥民。”
“可以种植福建江浙等地番薯。”
李岩来了兴致,“番薯?我从未听过此物,是番邦传入之物?”
【你没听说也正常,谁叫大明官场无敌呢。明朝明明已经引进了番薯这种高产作物,却没有推广开来,反倒便宜了满清。你说大明的贵人们不是属猪的,我反正是不信。】
“没错,福建江浙沿海,早已有人种植此物。此物虽不耐寒,但是耐旱,且种植简单产量颇高。春夏之时种个一季,足够一年活命所需。”
李岩拍手抖去泥土,“李将军着实处处让人惊喜,既懂谋略又知兵,甚至还懂农耕。”
“军师谬赞,我不过是去的地方多了一些。”
“比如,今天还去了潏河?”
“逃不过军师法眼。然布心中有一问,军师难道在川军之中还藏有眼线?”
“我哪有那等神通广大,川人方言与别地不同,我如何来得及安插人手。你那5000人马给你表忠心,声势太大,我想听不到也难啊。”
【好吧。王文智个憨憨!】
“并非表忠心,只是相识一场,今日离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大家心中惆怅,声音也就高了些。”
“我懒得和你磨嘴皮。让你这5000川军回去算是我看走了眼,那日在大殿上我碍于身份,没好再继续拦你。却没想到你到西安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竟然能得他们如此敬重。”
李布不想再这样闲扯下去,他本来也想找李岩好好谈一次,因为自闯军进西安以来,李岩处处难为自己,可他又实在想不通李岩这样做的目的。李布不喜欢一直被动挨打,今日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把话讲清楚。
“布心中有一困惑,想请教军师。”
李岩找了块石头坐下,“但说无妨。”
“布自问未曾有半点对不起李军师和闯军,自西安献城以来,也算谨小慎微。可军师为何处处与我为难,其中是否有误会。”
“哦?”李岩眼神平和但深藏锐利,盯着李布。李布则只是躬身低着头。
“你觉得会是什么误会。”
“军师是否有亲近之人,在西安秦王府那晚殁了。”
“你再猜猜。”
“布正是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才来问军师。总不可能是军师一见布,便惊为天人,想刻意打压收为己用。”
李岩哈哈大笑,“你好像也是举人来着,怎老是像天桥戏子一般爱说笑。”
“你自己想想在西安城内都干了何事。”
李布困惑,“我将西安城完完整整拱手相送,不费你们一兵一卒,军师还有何可以指责我的。”
李岩起身,轻甩衣袖负手而立,“乱世之中,众人为了苟活,礼崩乐坏信义不存。可难道众人真的想这样过下去?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只管今日手握刀兵威风快活,不管他日身死灯灭暴尸于荒野。如此下去,天下糜烂,人与禽兽何异。”
“因此,我常劝闯王,应当兴大道承天命,以安天下。”
“潼关一战前,我早就与陕西士绅及秦王府都有接触。本想招抚孙传庭,可他宁死不从。潼关一战后我军虽损失不小,可也不至于要修整那么多天才打西安。我为的就是要生擒秦王和冯师孔。”
“我要让天下看到,贵为大明第一藩的秦王都降了。我再优待冯师孔,任凭他不降,可就是不杀他。”此时,李岩眼中满是豪情与自信。
“这样一来,天下都知道我闯军厚待藩王和忠义之士。你说,天下众人怎会不肯归心。”
说道这里,李布总算明白了。李岩考虑的根本不仅仅是西安这一座城,不愧是闯王账下第一谋士,西安还没拿下来,就已经在谋划天下。
李布也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总之就是被我搞砸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