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摊牌

如此大兴屠戮、洛阳震恐。孝庄帝元子攸怒不可遏，遣使质问：你尔朱荣想当皇帝就直说，我本来也不想当，杀这么多人，你想干什么？你若心里还有大魏社稷，那就另选明君。你好自为之！

冷静下来后，尔朱荣后背一阵阵发凉，对自己一手导演的河阴惨案也有些后怕

做的太过了。他重新迎孝庄帝还宫，拼命叩头谢罪。

河阴大屠杀，给孝庄帝造成的心理创伤不言而喻。国家内乱不止，葛荣、万俟丑奴等叛军声势浩大，帝都洛阳城内需要稳定，稳定，压倒一切。汉化贵族集团基本被摧毁，鲜卑武人集团得势，尔朱荣俨然帝国再造者，自己又能怎样？

当下，除了承认这种结果，别无选择。

任皇帝孝明帝的妃子尔朱英娥，也不知道颜值才华如何，也顾不是头婚二婚，孝庄帝一直把她当成真正的皇后一样宠爱，给躁动的尔朱荣喂下了一颗定心丸。

尔朱荣终于安心的率军返回了晋阳，孝庄帝扑通扑通的小心脏也恢复了正常心率。

尔朱荣，不过是个刚崛起的军阀，要想登至尊之位，还得靠战争，战争可以消灭对手，也可以树威。

环顾天下，需要代表北魏中央讨伐的敌对势力就是三股：葛荣的六镇起义军、西北的万俟丑奴起义军和北犯的南梁部队。

葛荣，我亲自来打。

528年7月，葛荣率起义军包围北魏重镇邺城。尔朱荣率七千精锐骑兵从晋阳出击救援。

尔朱荣的每名骑兵都配有副马，以狡黠善战的羯族人侯景为前驱，昼夜兼程，越过太行山脉进入河北平原。

七千人？葛荣笑了，命令部下多准备些绳索，到时准备捆人。

古代列军阵，一般分前锋、中军和后军，有纵深、有梯次。那是双方兵力相当时的部署，面对区区七千人还用布这种军阵？葛荣很自信他把几十万大军自邺城以北列阵数十里，摆成了散漫的一字长蛇阵。

这支起义军部队号称百万，其实真正能称得是士兵的，也就是镇兵和年轻力壮的边民，剩余大部分是六镇起义时带的老弱病残孕的边民，一群乌合之众，至少尔朱荣强悍的七千骑兵，与葛荣的实力的差距，并不像从数量看来那么大。

另外，尔朱荣手下的猛将高欢，原来在葛荣手下干过，葛荣军中他的熟人不少。尔朱荣利用这点，派高欢发动政治攻势，招降了葛荣军一万多人。

人少，就得抢占先机，一如淝水大战初期主动出击的北府兵。

尔朱荣先派兵埋伏于山谷间，到夜间，利用葛荣军队分散布置的弱点，悄悄率领部队从小路绕过葛荣的一字长蛇阵，埋伏于葛荣指挥部附近。

对，就是想玩个擒贼先擒王。部队再多，擒住头，其他人只能做鸟兽散。

盛夏的黎明时分，一天的暑还未降临大地，尔朱荣着贴身小衣，单手拎着一条枣木大棒，突露出一身古铜色虬结的肌肉，淡淡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愈发显得刚强有力，一双强健修长的双腿徘徊游走于部队阵前，进行了战前动员：

1此战不以首级论功行赏，只求胜利。这点尔朱荣考虑的很清楚，毕竟葛荣的人多，就是放几十万头猪伸着脑袋让你七千兵去割，也得割个把月，何况是一帮拿着武器的人。

2每人准备一根大棒，大棒割不了首级，防止将士们贪功。另外，尔朱荣认为近战混战，对付盔甲不全的农民军，刀不如棍，到时冲进葛荣军中只管乱砸，在制造混乱方面效果比刀剑好。关于棍的威力，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阅一下现代的“红安八尸案”。

可见，尔朱荣做的是混战的准备，先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取胜。

3三人一个战斗小组，纵马四跃，扬尘鼓噪，让葛荣不知自己突然冲出了多少兵马，加剧葛荣军的混乱。

安排妥当，执行吧。

七千名精骑突然出现在葛荣指挥部前，尔朱荣身先士卒冲入敌阵，左冲右突。随后的军士舞着大棒，见人就砸。大棒舞起来的频率，远超笨重的金属武器，效果极佳。

七千人一起冲击，目标只有一个葛荣的指挥部。

葛荣淬不及防，竟被尔朱荣生擒。部队群龙无首，全军崩溃，纷纷投降。

降兵太多，怎么处理？

西楚霸王项羽对付人数众多的降兵的方法是坑活埋，而尔朱荣是放。

尔朱荣下令，葛荣军士就地遣散，可以亲属相随，一概不问。

还有这等好事？！起义军士兵们兴奋的直搓手，拖家带口的四散而去。

等这些散兵游勇三三两两的走到一些路口的时候，发现一队队的骑兵在等着他们。正是尔朱荣的骑兵队。

骑兵队专挑精壮的逃亡者收集起来，编入了尔朱荣的军队。

为何先放后集？原因很简单，降兵太多，危险性太大，先把他们放走，等他们聚不起团来，再收集就好办多了。看，质变量变规律学的多好。

尔朱荣把葛荣装入囚车，送往洛阳让北魏朝廷处死。同时，又挑选了葛荣军中的猛将人才加以提拔利用，其中有一人，以后深刻的影响了中国的历史。

此人叫宇文泰。宇文泰，字黑獭，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人，鲜卑族。

东鲜卑有段部、慕容部、宇文部，北鲜卑有拓跋部。慕容鲜卑一统东鲜卑三部后，宇文部就此离散，投降慕容鲜卑燕国为官的不少。慕容鲜卑的燕国与拓跋鲜卑的北魏在参合陂大战后，宇文泰的祖先投降北魏，自此世代居住在武川镇，渐成武川豪强。

宇文泰的父亲与尔朱荣部将贺拔岳曾是好友，因此，宇文泰投降尔朱荣后，被收编在贺拔岳部下。

纵观鲜卑历史，慕容部缔造数个帝国，拓跋部一统中国北方，就是段部，也建立过几个割据政权，相比较之下，宇文部是最没出息。然而，宇文泰却最终为宇文家族争了口气，并衍生出一个强大的军事贵族集团，这点后叙。

葛荣被灭，接下来轮到收拾西北的万俟丑奴了。西北路途遥远，我就不亲自去了。530年，尔朱荣派出一支西北讨伐军，讨伐军以武川镇鲜卑族士兵为主体，兵力？

只有一千人。一千人，去讨伐关中声势浩大的万俟丑奴大军，能成多大的事？

成的事大了去了。这一千人，最终形成了一个声名显赫的黄金贵族集团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大隋、大唐，都是关陇军事贵族集团的产物。

现在再来看看这支西北讨伐军的构成。

统帅是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天光，左都督贺拔岳，右都督侯莫陈悦，战将有宇文泰、侯莫陈崇、李虎、李弼、于谨、赵贵等。

宇文泰、侯莫陈崇、李虎、李弼、于谨、赵贵，以后的西魏八大柱国有六个在其中。

李虎有个孙子叫李渊，李弼有个重孙叫李密，关于奠定隋唐基业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后文有专叙。

西北讨伐军最终平定了西北。贺拔岳的部将、年仅十六岁的小将侯莫陈崇，于万军中生擒万俟丑奴，活捉原北魏西北讨伐军统帅、杀害郦道元后投降万俟丑奴的萧宝夤。

万俟丑奴被处以弃市，萧宝夤毕竟是南阳公主的丈夫、魏孝文帝拓跋宏的女婿、魏宣武帝元恪的姐夫，死法稍有尊严些，被赐死。

尔朱荣扑灭葛荣起义，派西北讨伐军平定关中。期间，尔朱荣还抽空干了一件大事儿。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529年，南梁传奇名将陈庆之率领白袍北伐军护送北魏宗室元颢进入洛阳称帝，孝庄帝元子攸狼狈出逃，出居并州。尔朱荣与元天穆等人又率军将陈庆之和元颢赶跑，元子攸得以重回洛阳。关于这点，在下部南北二奇人中专述。

不过，从本部中可看出，神乎其神的陈庆之取得惊人战绩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因素，是北魏自己的内乱。

至此，尔朱荣又成再造北魏的首勋，威震南北。

尔朱荣人虽不在京城洛阳班，但坐镇晋阳一样遥控朝政。在大将军、尚书令的基础，又被加封为柱国大将军，录尚书事。后又受封为大丞相、太师、太原王、天柱大将军。

这一连串官职看着都令人眼花，读都读的令人脑壳疼，可再怎么封，也没超出北魏的二把手，一把手官名只有一个皇帝。

尔朱荣长子尔朱菩提立为太原王世子，任职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次子尔朱义罗封为梁郡王

弟弟尔朱仲远坐镇徐州

侄儿尔朱兆任汾州刺史，受封颍川郡，开国公

死党、原北魏并州刺史元天穆受封党王，任职侍中、录尚书事，领京畿大都督、领军将军，总揽朝堂和洛阳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