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停顿的工夫，伍奕轻轻地扫了她一眼。

他的目光很淡很淡，就好像出现在他面前的不过是空气。

他的面容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是那双漂亮眼睛。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璨若星辰的光芒，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疲惫。眼里的红血丝表明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很多个夜晚。

喻筱澄一怔，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伍奕低了头，也没跟她打招呼，直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喻筱澄才反应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伍奕……”

男人依然这么往前走，也不回头。

喻筱澄拽着他一直跟到电梯口，伍奕才转身看她。

他看了眼小姑娘拉住自己袖口的手，又与喻筱澄无声地对视。那眼神仿佛在说：“放开。”

筱澄摇头：“不放，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很担心你……”

伍奕像是根本没耐心听完她的话，手臂轻轻一扬，就挣脱了。

喻筱澄因为他的动作往后倒退半步，眼里满是错愕。

他冷淡又排斥的态度让她不知所措。

男人继续背对着她，抬手按下电梯旁的按钮。

奇怪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喻筱澄绞着手指，他的冷淡堵住了她的千言万语。

电梯一层层近了，终于“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伍奕走了进去，喻筱澄也跟在他后面进去。

“要是你一直不说话，我就一直跟着你……到你家里去。”她没想到自己也有用耍赖皮的方式缠人的一天。

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伍奕没动，他没按楼层键，任由电梯停在原地。

喻筱澄打定了主意，站在他身边，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封闭的空间里，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

每一天对他而言，都很难熬吧。她难过地想。

静默的这几分钟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伍奕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却带着几分沙哑：“所有人都知道要离我远一点。”

潜台词是你也得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要离你远一点，你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没看新闻上怎么说的吗。”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喻筱澄说。

伍奕冷笑一声。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你亲眼见过？”

“没有，可是……”她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公主殿下？”

“我没有……”他说话的语气让她难受。

“我不需要别人来同情我噢。”他说。

她才没有同情他，她是心疼。

她想帮他分担痛苦，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替他承受这一切……这怎么能叫同情。

可他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伍奕按下开门键，电梯门打开，他拽起喻筱澄的手腕往门外走。

“你弄疼我了。”他的力气很大，拽得她手腕生疼。但喻筱澄没有挣扎，她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无声地红了眼眶。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她问。

可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她被他拽着走，曾经梦寐以求想跟他有肢体接触，却没想到会这么疼。

伍奕推开单元楼的门，将喻筱澄推到门外。

小丫头踉跄着稳住身子，回过头看他。

她的书包歪斜着挎到肘弯，棉服外套没拉上拉链，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黑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马丁靴显得她的腿纤细得像一不小心就能折断。

扎不起来的碎发在耳畔垂落，清澈的眼睛蒙了层薄薄的泪水，薄薄的泪水下藏着倔强的痛心。

玻璃门在他们之间关上。

她站在那，站在冬天的寒风里。

伍奕咬咬牙，转身走了，没再看她。

那个时候，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为什么要推开来自她的关心？

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又也许，是因为如今一无所有的自己站在依旧耀眼的她面前，难以抑制的自卑吧。

喻筱澄想，其实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乖乖睡觉，少抽点烟，不要上网看那些言论，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没办法让你相信，但，人不管遭遇什么，都要对生活保持乐观。跌落谷底，总有一天会触底反弹，霉运走到头了，就会迎来好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本来她是打算对他说这些的。

但是……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算了吧，她也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