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按照礼部议定的礼节,举行了盛大的册立皇太子谒告礼——于奉先殿谒告祖先,将于成化七年十一月十六日册立元子朱祐极为皇太子。
举办完谒告礼又是谢恩礼,文武百官、皇太后、皇后等折腾了一整天。
等朱见深返回西内的空濛阁时,天已黑透。元芷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迎上来帮他更衣。
朱见深见她母子二人睡熟了,就先去沐浴了再回来。
按照礼仪规范,这种大日子,他其实应该去坤宁宫皇后处歇息。只是他登基以来从不遵循此例,也没人在这点上跟他找不痛快。
掀开帐子,帐外羊角宫灯的微光照耀下,可以看到才刚满一岁的樘哥儿四仰八叉地仰面躺着睡得香甜,小雀儿还晾在外面,莲藕似地胳膊和小腿也露着,看起来粉雕玉琢地一团,可爱极了。
元芷面朝里侧卧,身子团成一团,似是睡熟了。
他伸手摸了摸樘哥儿圆嘟嘟的小脸,又摸了摸元芷的小脸。
元芷的脸上一片湿意。
朱见深愧疚地缩回了手。
纵然身体很疲惫,他也没了休息的心思,反而去了起居室,让覃吉上了酒,就着窗外的月色,慢慢饮了起来。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此时此刻,他又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辈子到现在,他最愧对的就是寝殿里那对母子了。
他们给了自己最真诚的陪伴和关爱,最诚挚的爱情和最普通的天伦之乐、父子亲情。
可自己能给他们的太过有限。除了让他们蜗居在这空濛阁不敢出门之外,什么都给不了。
平日里还好,有自己的悉心陪伴,温柔呵护,他们也能忍受。
今天皇宫里奏乐不止,盛大的礼仪中人头济济,唯有没有他们母子二人的位置。
他是皇帝,是父亲,也是爱人。
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对元芷的金屋藏娇策略大错特错。
元芷脸上的泪水表明,她其实其实也介意她的身份。
反而是自己,孩子都生了还不正视这个问题,真是蠢透了。
想到此处,他的酒醒了一半,立即去书房亲拟圣旨。
元芷听到外间的动静,思前想后还是起床跟了过去,让守在外间的内侍梁芳照看一下孩子。